某名人說過,小孩子才分對錯,大人只分利弊。
于是,當商還窩在屋里生悶氣時,蕭夫人滿面春風從樓府告辭,樓家二房婆媳連說帶笑的將人送到門口,二夫人甚至還乘上馬車一路‘送’蕭夫人回府。回了府猶自不夠,二夫人還邀進府飲酒敘話,兩人談笑風生,相逢恨晚。
商躲在院門口張,只見蕭夫人送二夫人一路出去,舉止親近——
“你君姑善和氣,阿垚天真未鑿,樓郡丞和二公子又都在外面,如今你們房頭可全靠你撐著了……”
“今日與夫人一談,勝讀十年書。如今看來,也是我眼界淺薄,才在宅中糾纏些蠅頭小利,卻不知外面天高海闊。”
二人邊走邊說,投意合,就差來個拉拉版的十八相送,商在門后不住的腹誹,冷不防被回程的蕭主任抓個正著,提溜著回九騅堂教訓,“……你也記住,以后不論與阿垚的婚事或不,都不要與樓家翻臉仇。”
商冷笑一聲:“翻臉就翻臉,大不了以后老死不相往來就是。”
“小兒之言。”蕭夫人端坐的紋不,“你常說自己運氣不好,怎知將來不會走霉運去求當年得罪過的人?”
“阿垚的大伯母是個虛偽的混賬!”
“是個虛偽的混賬,但不要說出來,心里知道就行了。”
“我可不愿忍氣吞聲,人活一口氣!”
“許多人都說‘人活一口氣’,可人往往只有忍下一口氣才能活著。將來若姎姎活的比你長,那我是一點也不稀奇的。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意思,不是讓你忍氣吞聲,而是讓你退出囹圄困局,抬頭看看外頭和旁。”
商豁然起,雙足重重踏在溜的地板上:“母親請恕孩兒先行告退!”
“你去哪兒?”蕭夫人問。
“——去看看外頭和旁!”商道,“找找有沒有活久一些的法子!”
“今日你別出去了,我和二夫人說好了,午后阿垚會過來。”
商不敢置信的回過頭,用力盯著蕭主任:“…阿垚的還瘸著呢!”
“樓家不缺仆從,抬著來就是了。將來你們婚事若不,你愿意和他此生的最后一面是用力拍打他的傷麼?”
“誰說的,我與阿垚最后的話明明是‘你若不反口,我絕不退’!”
“這兩句你還是忘了的好。”蕭夫人扶著一直低頭忍笑的青蓯夫人,款款起,裊娜的從側邊往里走去,“將來你和阿垚若了,小夫妻會有更多的山盟海誓。若不,你還想把這兩句背誦給你未來真正的郎婿聽不。”
商看著蕭主任窈窕的背影,氣的乏力坐倒。深覺,這場架不是智商之爭,而是一個人生閱歷富的□□人強勢碾小生的結果,非戰之罪也。
下午樓垚果然被抬著來了。
婚約搖搖墜的小兩口好聲好氣的談了一場,前嫌盡消,可同時又雙雙對眼前的困境束手無策。即使商有些混不吝,但也知道不能真的什麼都不管不顧,畢竟在這個時代也屬于拖家帶口的。至于樓垚,父親遠在兗州最東郡,信使一來一回絕非幾日可及,他更加茫然了。商至還能撂兩句別致的狠話,他連狠話都說的毫無新意。
原本關于這件八卦的議愈來愈烈,好在大過后諸事待理,如何置叛臣降將,如何抄家殺頭,如何歸置目前權力真空的馮翊郡——這些可是實打實的名利熱鎮,總算緩和了眾人對萬樓程三家婚姻糾葛的關注。
到了第三日上,長輩們猶在氣定神閑的拼比耐,樓垚忽聽聞一個消息,頓時迸發出一個對他而言幾乎智商破表的‘好主意’,他趕來找未婚妻。
“……何昭君一行昨日抵達都城了。”商起初并未弄懂,“我們主去勸?”
“對!這釜底薪!”樓垚興的額頭冒汗,“只要自己不愿意嫁給我,別人又能說什麼。那樣,就麻煩全無了!”
“那肯嗎?”商十分懷疑,前幾日剛聽袁慎講了一大堆道理因果,聽起來那何氏簡直是牢樓垚了。
“又不喜歡我!”樓垚卻覺得把握很大,“的脾氣我最清楚,到時我擺出一副對嫌棄厭惡之極的樣子,定然不得激!”
商將信將疑,不過還是決意死馬當做活馬醫,想起蕭夫人的告誡,又趕忙道:“我們可要客氣些,安君剛死了全家,我們若是太過了,免不得被人說是上門欺凌的!”
小兩口嘰嘰咕咕的合計了好半天,便領上幾名家丁護衛,套上商那輛金紅的小軺車出了門,二人并坐,相對無言,對茫茫前途都是忐忑。
車行不到一個時辰,遙遙看見何氏大宅的屋頂上高高飄揚的素招魂幡,兩個慫貨互看一眼,猶猶豫豫的待在原地不敢上前了。沒過多久,忽見一輛裹著重素的安車從何府門口駛出,一路向這個方向而來,商連忙將小軺車挪挪讓出點路來,誰知那安車經過他們一行人時停了下來。
眾人正在狐疑,安車里探出一張毫無的瘦削面龐,商和樓垚齊齊往后了一下,這人正是許久不見的何昭君!
“……原來是你們。”何昭君神平靜,曾經嬰兒的臉頰已瘦的凹了進去,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泛著幽冷的芒。
樓程二人莫名一陣心虛,好似做了賊被當場拿贓了。商尷尬的干笑數聲:“呵呵,這,這…我和阿垚正要來找你呢…”
“來找我做什麼?”
二人一陣語塞,適才套好的話現在一句都說不出來。
看他們言又止的為難神,何昭君似乎明白了什麼,冷冷一笑,道:“我正要去辦件事,不知程小娘子愿不愿意上車與我同行?”
商立刻警惕的打量何家安車,樓垚十分義氣的擋在前面,大聲道:“同什麼行,你和商又不,有事沖我來!”
何昭君看了眼纖弱的商,自嘲的一笑:“阿垚,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匹有汗種的良駒麼。父親給你從西北商隊那兒弄到了,原打算讓五兄帶回來的,誰知就出了事……”越說聲音越低,“回頭我人給你送來。”
樓垚猶如了釘子的氣球般,立刻癟了。
何昭君又道:“我不會加害程娘子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先父之名立個誓?”
樓垚繼續癟著沒話說。
商心里冷笑,來哀兵這套,欺負沒見過世面麼。甜甜道:“阿垚啊,以前有加害過什麼人麼?”
樓垚活過來了,立刻道:“有!去年初還把三嫂的表妹推池塘里,水上還有薄冰呢。”
商一愣,聽到這個技等級,反而有些放心。
何昭君道:“程小娘子,你要和我搶郎婿,卻不敢上我的車麼?”
商攔住正要張的樓垚,將馭馬的韁繩和竹鞭給他,自己從小軺車上下來,抬頭看何昭君,道:“你不用激我,我本來就打算和你談一談。”
樓垚著急的要阻攔,商作勢又要拍他的傷,樓垚嚇的急急后退。
商忍俊不:“你別啰嗦,我帶著家丁呢。再說了,我要真出了事,就沒人你娶了,也算幫了你一把!”
樓垚想了想:“這樣吧,我坐步攆回去,你把軺車帶上,一看形不對趕坐車跑。”
商瞥著一旁臉不佳的何昭君,故意笑道:“你放心,安君再厲害,也不是妖魔鬼怪。不過軺車給我也好,待會兒我還要坐回家呢。”說著,就麻利的爬上何家的安車,程府家丁立刻聚到車后,小心戒備起來。
何昭君還提著車窗的簾子,盯著樓垚艱難的由自家仆從扶著下了軺車,忽道:“難道不比我厲害?你挑來挑去,就挑中了這麼一位。”
樓垚搖搖頭:“商和你不一樣,有時雖然也兇的,但很講理。不論多麼不愿的事,只要道理站得住,都會認的。我什麼都能和商量,有些傻念頭,我與父母兄姊都不敢說,卻愿意說給聽。”
看著何昭君慘白的臉,抬著窗簾的手指微微抖,樓垚繼續道:“我最不喜歡斗,可那年你為了跟人斗氣,要我去,我不去你就又哭又鬧。我不得已重金買了一只雄,可最后還是輸了,你就怪我丟了你的人,尖酸刻薄的罵我無用。這樣的事,你我從小到大,有多件。”他抬起頭看著何昭君,“我不明白,你這樣看不上我,為何還要嫁我。”
何昭君渾抖起來:“……我是為了你,他們說你文不武不就,是樓家最無用的一個,我是想讓你上進,讓你博得名聲!若是斗走狗你不喜歡,我曾特意設宴讓你跟人比箭,賽馬,刀,投壺……”
“可我就是無法名列前茅。”樓垚平靜道,“我只是中人之才,然而只要我不如你的意,你就對我吵鬧不休。這樣的‘為我好’,我不喜歡。”
何昭君看著自小伴大的年,個子高了,肩背也變的寬厚有力,說話再不如以前急怒暴躁,而是有條有理,不慌不忙。兩人才分別短短數月卻,仿佛經年未見。
閉了閉眼睛,放下窗簾頹然往后倒去。
樓垚略驚奇的著闔上的車窗,若是以往,這位前未婚妻不知還要強詞奪理的罵多久,非要著自己認錯不可,怎麼現在……?!
車滾,何家的安車漸漸駛遠了,樓垚還在原地遙不走。
何昭君從窗里看了一眼,轉頭對車的客人道:“阿垚倒是惦記你,你們才幾個月的分,卻勝過我和他十來年了。”
“不是年頭長就是分的,還有積年恩怨呢。”商搖頭,這人肯定不知道‘竹馬青梅永遠打不過天降’的宇宙哲理。
何昭君靠著車壁,緩緩道:“不過他跟著你,倒比和我在一強。說話做事都有分寸了……他,他長大了。”
商覺得這點最令人吐。現在的樓垚可比當初在尹家后院和何昭君吵時強多了,這可都是辛辛苦苦教著哄著培出來的!可現在有人要下山摘桃子,天理何在!
何昭君似乎也和想到了一,神疲憊道:“當初頭回見你時,你正撞見我和阿垚吵架,那時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今天。”
商哼了一聲,半不道:“頭回見安君,好生威風,你還對我說‘看什麼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何昭君聽了這句,不知怎的,忽然呵呵笑起來,直笑出眼淚:“…眼睛,哈哈,眼睛,我的確說這話…我的傅母,將我和弟推進室,肖家的賊兵問我們的下落,不肯說,就被活活的挖出了眼睛,斬斷了四肢!我眼睜睜看著,卻不敢彈…哈哈,我自喪母,是傅母悉心照料我長大,卻看著折磨而死,哈哈…真是報應,報應!”
商不敢說話了,默默往后靠了靠,等何昭君笑的差不多了,才低聲問:“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
何昭君用素帕拭眼淚,冷冷道:“已經到了,你自己往外看吧。”
此時安車停下,起徑直往車外走去,商跟著出去抬頭一看,很是吃驚,當初三位兄長拉著滿都城逛時曾來過這里,這里竟是廷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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