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生辰上,張顯榮神神的塞給張天瑜一個大盒子。
天瑜抱了個滿懷:“這是什麼啊?”
張顯榮咳嗽了一下,道:“你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笨!”
天瑜翻了一個白眼,將盒子放在石桌上一層一層的剝。
也不知道張顯榮是怎麼想的,里三層外三層的足足裹了五個盒子!天瑜氣得跳腳:“你是不是逗我玩呢!”
張顯榮有些尷尬,他以為小孩兒喜歡拆禮的時候那種雀躍歡喜的心,就包的稍微有點過了。
雖然心里很尷尬,但是不能表現出來,張顯榮梗著脖子道:“你……你有點耐心嘛,好東西都是需要一個過程的,不然怎麼驚喜嘛,最后一層了!我保證!”
天瑜瞧了一眼張顯榮,覺得還是應該給他這麼一個面子。
打開最后一層包裝的時候天瑜楞了一下。
小姑娘終究還是小姑娘,喜歡漂亮的裳首飾。
把新子舉起來,張得大大的,抑制不住開心喜悅的心,方才的霾一下子煙消云散,燦爛的笑起來,眼睛彎天上的月牙,把子抱住仰臉看他:“張顯榮,這是給我的嗎?”
張顯榮喜歡看笑,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俏皮怪,著一靈氣。
他那時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本家的小妹妹這樣好,花這樣多的功夫來哄開心。
他以為他們就會這樣慢慢長大,歲月靜好,他會一直這樣保護著。
張顯榮離開張國公府的那天,是個雨淋淋的天。
瓢泊的大雨從前一夜就嘩啦啦的下個不停,把路面的塵土洗刷得干干凈凈,空氣里漂浮著一清冽又讓人煩悶的味道,雨水拍打路面的聲音使人心里莫名的躁不安。
張顯榮已經有四年沒有見到自己的父親母親了,小時候的記憶早已經模糊,煙雨蒙蒙的清晨,他看見來接自己馬車停在張國公府的門口。
張夫人溫的蹲下來幫他把裳拉:“顯榮是大孩子了,禹州城山水秀麗,是個好地方,那里是你的家。”
張顯榮低下頭,神有些落寞:“夫人……顯榮以后還能來看你們嗎?”
張夫人親切的拍了拍他凍得有些紅的臉蛋:“當然可以,以后顯榮長大了,自然可以到京城里來。”
張顯榮點點頭。
他看見站在張老爺邊一聲不吭的天瑜正拿一副悶悶不樂的目瞧著他。
母親上來拉他,他微微掙開,朝著把臉躲進領里的張天瑜走過去。
“天瑜,我走了,我到了禹州城會給你寫信的。”他想手去抱一抱天瑜,又猛地想起天瑜那句‘張顯榮!男授不親!’,這里這樣多人,會生氣的吧。
想到這里,張顯榮最終只是拍了拍的頭,天瑜從頭到尾垂著眼簾一句話也沒有說。
母親再次上來拉他,對著張老爺和張夫人述說了一番激之,便帶著張顯榮上了馬車,馬車緩緩起行,在這樣的大雨里顯得格外的朦朧。
天瑜一下子從張老爺的后跑出去,雨聲很大,小小的里不知怎麼發出來的能量,對著遠去的馬車大喊:“張顯榮!你回來!張顯榮!你去哪兒啊!”
可是直到被下人猛地抱走,才終于‘哇’的一聲哭出來。
張顯榮不要了,他永遠都是一個騙子,前些日子才答應了要帶去街市尾新來的糖鋪子買餞吃。
張天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伏在張夫人的懷里不停的問:“娘,他去哪兒了,他什麼時候回來啊,娘,我不要他走,我不要他走!”
張夫人輕輕拍著的背沒有說話,直到干了頭發,干了子,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也沒有人告訴,張顯榮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在府邸門口坐著等了三個月。
讀書寫字,將書案搬到門口。
彈琴作畫,將工搬到門口。
一有馬車經過或是行人路過,就會放尖了眼睛一直盯著,直到門口再次回歸平靜。
張顯榮沒有再出現。
將書案搬回了院子里,告訴自己以后就要自己一個人玩了,一個人也要開心,不要想張顯榮這個壞蛋,若是他回來了,也不要再跟他好了。
于是一個人在初春看淅淅瀝瀝的細雨降臨,臨窗誦讀。
也一個人在初秋的廊邊角落收集盛開的公英,坐到階梯邊一個一個的吹散來,看著這些小小的絨傘隨風飄走,的心安寧下來。
冬日里的雪撲梭梭的下了一夜,早晨起來,小小的一個人在院子里堆雪人。
絆倒了自己爬起來,吃了東西被娘打手心也著,撲蝴蝶撲得蓬頭垢面也自己回屋洗手。
就這樣年復一年。
隨著年歲的推移,漸漸淡忘了許多小時候的執念。
整理廢紙時找到的賭咒發誓如果他三日之不出現自己便與他絕,再也不和他玩了的小紙條也被天瑜一笑了之的燒了灰燼。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大約便是這樣的意思吧。
婚期過半,南宮府置辦的嫁是從著名的刺繡之地南城八百里快馬加鞭趕出來的。
南宮家豪氣,虞翎卻覺得這樣的豪氣,太過招惹是非。
也不知道是南宮家故意的還是無意的,虞翎近日來總是能聽到外頭有噼里啪啦鞭竹的聲音,拌和了男男的嬉笑議論聲。
“你說,這側妃先門也是稀罕事啊,咱們彌夏建國以來,還沒聽過這種事呢。”
“可不是呢麼,我聽說啊,是虞家小姐自己曉得自己名聲不好,才特意這麼去求的太后,想博一個賢良淑德的名聲,也不想想,就。嘖嘖。”
“我還聽說啊,這門婚事也是虞家小姐死皮賴臉求來的,這將門的兒就是開放啊,什麼都敢求,衡親王爺被著要娶,還不知道往后這日子怎麼過呢!”
婧怡聽不得這樣嚼耳子的話,每次都怒氣沖沖的跑到府邸門口去趕人:“干什麼!干什麼!國公府也是你們嘮閑話的地方嗎!再胡說八道!小心你們的舌頭!”
婧怡兇的一吼,倒是頗有見效。
只是堵得住,還封得住八卦造謠的心麼?終究是徒勞。
虞翎圖個耳清凈,總往張國公府鉆。
每次去總是上張顯榮討好天瑜的場景。
虞翎嗑著瓜子看好戲,張顯榮卻不樂意了,掐著時間點的靠在府邸門口等虞翎。
虞翎也沒有辜負他這一番等待,準時準點的就到了。
虞翎摘下兜帽走到張顯榮面前來,掛著和的笑意禮貌的沖著他打招呼:“張公子怎麼站在這里?”
張顯榮瞧著眼前這一大顆毫無自知之明的特大號電燈泡,撇著眉,語氣不是特別友善:“我說虞大小姐,你沒有那麼閑吧?南宮家這麼大一爛攤子你不去籌謀籌謀,日里往我家天瑜跟前瞎湊合什麼勁兒啊?!”
虞翎不惱,一點也不惱,反而覺得張顯榮這幅酸樣好笑得很:“都已經是爛攤子了,再爛還能爛到哪兒去?時間還長,不急著這一時半刻的。”
說著就要去叩門,張顯榮一個步扭過來:“誒~話可不能這麼說,還未請教虞小姐尊姓大名啊?”
虞翎笑道:“尊姓大名不敢當,張公子年長我幾歲,如若不嫌棄,就直接喊我虞翎好了。”
張顯榮翻個白眼,嫌棄!怎麼不嫌棄!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兒了!
今天說什麼也不讓進去了!回回都擱這兒呆著,一呆就是一下午!
照這麼被看戲看下去,自己威猛英武的形象遲早完犢子!
張顯榮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扶著門框斜靠著,一抖一抖的道:“今兒我家天瑜不見人,你還是回去吧,別吵著我家天瑜,不然別怪大爺我翻臉不認人的啊!把我急了我連自己都砍更別說人了!曉得怕了吧?”
虞翎認真的點了點頭,從腰后取下佩劍來,唰的一下出來。
磨得噌亮的長劍反出一道照到他的臉。
張顯榮被突然的這一下嚇得一蹦三尺高:“喂,你干嘛,君子口不手的啊!”
虞翎強忍著笑意,假裝嚴肅道:“我們兵家講究以武服人,既然張公子向虞翎發出了挑戰,虞翎斷斷沒有退后之說。”
張顯榮咽了一口口水,覺得這將門小姐不好惹,忒彪悍了些,一言不合就拔劍!
衡親王忒命苦,以后有他好的了!
正僵持著,門一下子開了,憐兒的小腦袋從里頭出來。
怕嚇著憐兒,虞翎手腳麻利的將劍一收掛回腰后:“憐兒,你怎麼出來了。”
憐兒見虞翎和張顯榮都站在門口,圓滾滾的眼珠子一瞪張顯榮:“小姐果然沒說錯,張公子在這里欺負虞姐姐,不要虞姐姐進門呢!”
說完氣鼓鼓的把虞翎拉進門:“張公子真壞!討厭!”
張顯榮真是有苦說不出,有沒有搞錯啊,到底是誰欺負誰啊!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誒。誒。憐兒……”張顯榮從柱子后頭走過來,準備解釋一番,沒想到憐兒朝他一拱鼻子哼了一聲,‘咣’的一聲就將門關上了。
張顯榮無語的坐回臺階上,這可真是不反蝕把米,招誰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