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氏?」檀悠悠有些結:「夫君是我嗎?」
果然是嫁了人就變了草,從有名有姓的檀悠悠變了有姓無名的檀氏。
「是你。有什麼不對嗎?」裴融心裏的火氣很大,這個人,先是暗示他要吃飽才有力氣,卻在關鍵時刻睡著了,他不和計較,倒折騰了他一整夜。
很好,「檀氏」這個稱呼很裴融。
檀悠悠無辜地盯著裴融的眼睛,很小聲地說:「夫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氣的。我要是哪裏做得不對,請您教我,我一定改,一定很聽很聽您的話。」
裴融很想狠狠教訓一通,然而對上那雙清澈無辜、充滿討好的小鹿眼,終是下嗓子說道:「睡有睡相,你這樣滿床滾像什麼樣子!」
「是我不好,我一定改,明兒晚上讓們拿布條把我綁著,十天半月就改過來了。」檀悠悠見裴融眼睛通紅,邊一圈胡茬子,想著這人大概是沒睡好,這樣子脾氣會很暴躁,必須給他倒杯水緩一緩。
可剛下了床,就凍得一個哆嗦,迅速往被窩裏,見裴融沉默地注視著,就又站起來,乾笑著道:「好冷,我先披件服。」
裴融沒吭聲,神怪怪的。
這年頭啊,脾氣太好都不敢說自己是老闆。檀悠悠自我安著,飛快穿好服,火速走到茶桌旁倒了一杯水。
走回去,裴融還沉著臉坐在床頭維持著之前的姿勢。
「夫君您喝杯水吧,就當是我給您賠罪了。只是這水有些涼,您別嫌棄……」檀悠悠雙手舉杯,小心翼翼湊到裴融邊,十分真誠且不安。
「你很順。」裴融之前以為是去解手,沒想到是去給自己倒水喝,心裏的不悅瞬間去了大半,接過水喝了,見檀悠悠凍得上牙磕下牙,就道:「上來,別凍著。」
「謝謝夫君。」檀悠悠剛鑽進被窩就高興起來:「夫君,您真好。之前太太和我說,夫君年紀大些會更寬宏更,我還不信呢,現在可知道了。是真的。」
裴融淡淡點頭,他不習慣和年輕子這麼聊天,雖然檀悠悠確實會說話,也頗懂得討他歡心,但氣也是真的。
「夫君,您不喜歡悠悠嗎?」檀悠悠試探著往裴融那邊靠了靠,這床冷得像冰渣子啊!的腳好冷!
裴融轉頭看向檀悠悠,濃眉微微皺起,他不明白為什麼又扯上了喜不喜歡這個問題,還有,喜歡這種話怎能如此輕鬆出口!
「夫君不會嫌我孟浪吧?可是子出嫁從夫,要以夫為天,自此之後,悠悠的心裏眼裏就只有夫君一人,不離不棄。」檀悠悠盯牢裴融的眼睛,真誠得不得了,「夫君,您不說話,是因為討厭我嗎?」
「沒有。」裴融抬眼看向,同樣很認真地道:「我沒有討厭你。」妻子對丈夫就應該是這樣的吧,沒錯。
「真的嗎?」歡喜與期待、委屈和可憐,一起出現在檀悠悠眼裏,又往裴融跟前湊近兩分,繼續認真:「在家裏,我爹只有在不高興的時候才會直呼家中姨娘們為某氏,對於太太,一直都是禮敬有加。」
不要做檀氏!要做檀悠悠!
一個只有姓氏的妻子和有名有姓、日常稱呼小名的妻子,在丈夫的心目中一定不一樣!
裴融飛快撇開眼神,往後退讓兩分才道:「哦。」
哦是什麼意思?
檀悠悠瞅瞅裴融,試探著把自己冰坨子一樣的手塞進他手裏,小聲央求他:「夫君,您以後能不能我悠悠?我是說,就咱倆的時候,我一定不告訴別人。」
裴融的手很大,而且乾燥溫暖,就像暖乎乎的小手爐,檀悠悠抓住就不想再鬆手,為了防止被老朽男人不識趣地甩開,小心翼翼地沖著他討好地笑。
裴融並沒有不高興的意思,只是過了許久才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哦。」
哦,哦,哦,白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檀悠悠暗自背了一首《詠鵝》才說道:「夫君,我剛聽到打四更鼓,咱們是不是該起床啦?您看,我才進門,也不知道咱家的規矩,您教我好不好?」
「不用,我日常都是五更起。」裴融見檀悠悠小鳥依人一般依偎在自己邊,溫恭順,言笑晏晏,半點沒有害怕生分的意思,一夜沒睡好的煩躁竟然消失無蹤:「睡吧。」
「還能再睡會兒呀!太好啦!我以為就要起床了呢。」檀悠悠由衷鬆了一口氣,雖然五更天起床是真的可怕,但也好過四更天起床啊,那簡直是不要人活了。
裴融這次沒搭理,閉上眼睛睡了。
檀悠悠見他沒把自己的手甩開,就大著膽子又湊過去些,妄想把冰渣子一樣的雙腳上去,卻又不大敢。
古板的男人,新婚之夜和講乾坤的老朽男人,「檀氏」的男人,大概不會允許自己淪為的暖腳工吧?
算了,還是別作死了,新婚第一天,千萬不能得罪老闆啊,不然會被穿小鞋的。
檀悠悠小心翼翼地開口:「夫君,我能不能要個湯婆子?我的腳很冷。」
剛才看過了,五個炭盆又只剩了一個!難怪屋裏這麼冷!這個自私的男人,他怕熱就不顧怕冷!好歹也留兩個炭盆嘛!
裴融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看來是不能指他幫忙了,新嫁娘,半夜三更在新房裏大呼小地使喚下人,似乎也不大妥當。
檀悠悠慢吞吞地從裴融掌中出自己的手,慢吞吞坐起來,窸窸窣窣穿服,然後捂著口鼻響亮地打了個噴嚏。
裴融睜開眼睛看向。
怯怯地捂著口鼻小聲道:「對不起,夫君,吵著您了,我沒忍住,太冷了……」
「安心躺著。」裴融喊了一聲,值夜的僕婦很快送了熱乎乎的湯婆子進來。
要是再來兩個炭盆就好了……檀悠悠滿足地抱著湯婆子,果斷放棄了裴融。
「……」裴融握空了的手掌,說道:「再送兩個炭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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