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賀天雷這一跪，幾名副將也都跟著跪倒。門外，不知什麼時候已匯聚了無數的士兵和百姓，所有人都眼含熱淚的跟著葛先生高呼。

　“求王爺以天下百姓為重！”

　蕭烈僵在那兒跟泥塑似的，一不，漆黑的眸底滿是矛盾與痛苦。

　小時候，有一年大年初一他跟父王一起進宮參加宮宴。開宴之前，他看見無數人向順平帝跪拜行禮，山呼萬歲。順平帝高高的站在白玉臺上，俯視眾生，睥睨天下。

　那會兒，他覺得順平帝風極了，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人。回程的馬車里，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向父王宣稱道：“等將來我長大了，也要做皇帝！”

　父王沒大驚失也沒罵他大逆不道，而是輕輕著他的小腦袋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低沉語氣道：“皇帝其實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只是看起來風而已。實際上，他要時時刻刻而對野心、謀、殺戮還有背叛、欺騙，他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有的只是冷冰冰的權利還有無窮無盡的責任。

　沒人用真心對他，他也不能用真心對別人，因為一但付出真心，他也就離死不遠了。他的真心將會為最致命的脅，刀劍也許殺不死他，但是真心卻可以輕而易舉的至他于死地。他只能把自已裝進冷冰冰的殼子，再難再痛苦也得一個人咬牙掙著，沒人能幫他分擔，他也不敢讓別人幫他分擔。

　所有的人都將在利益權衡中扭曲，他如此，他邊的人也如此。他會有太多的不得已，會做許許多多虧心事，會對不起很多人，最終變得鐵石心腸，冷漠無。而這一切的一切，只因他是站在高臺上的那個人！與他失去的相比，那把椅子真的值得嗎？站在高臺上接眾人的禮拜，真的有那麼風嗎？他真的不會后悔嗎？”

　彼時，小小的孩子還不懂自已父親那種低沉的語氣悲涼，他也聽不太懂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更想不明白那番更像是自言自語的話中，飽含了怎樣的憤怒與無奈。

　當時，他只覺得掃興！

　深深的掃興，原來做皇帝是那樣一件無趣的事啊！

　他才不要沒朋友、沒親人，更不要害人也不要被所有人害。他要一輩子跟父王在一起，要是母妃對他再好點兒就更好了，如果不好也沒關系，他長大了也一樣會對母妃好的。

　對，等他長大了還要娶個很漂亮的姑娘當媳婦兒，他也要像父王一樣，做個天底下最好的父親！

　春天一起放風箏、夏天一起下河魚，秋天一起去打獵，還有冬天，烤、打雪仗、堆雪人、坐雪橇……

　“蕭王爺！求您救救咱們這些人吧！”

　“蕭王爺！求求您了！”

　門外一陣高過一陣的哭聲，淹沒了蕭烈的回憶。

　老王爺的影子淡去，只剩下一雙飽含憂慮的眼睛，直直的著他……好像在說，千萬不要走上那條不歸路！千萬不要做孤家寡人！想想你最的人，想想你答應過什麼？你會后悔的……

　蕭烈慢慢站起，“我心意已決，你們也不必多說……”

　“王爺！”賀天雷大著打斷他，滿眼失。

　其余所有人眼中都是同樣的表。

　“蕭王爺！求求您給咱們一條活路吧！”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開眾人，沖到離門檻最近的地方，一邊拼命磕頭，一邊放聲大哭。

　周圍無數百姓也跟著老者放聲大哭，拼命磕頭，“蕭王爺！求求您了！除了您，沒人能救得了我們！”

　蕭烈要說心里沒是不可能的，可再深的也抵消不了他心中對那個位子深深的惡！

　他深深吸了口氣，“你們、你們別我……朝廷、朝廷不會棄你們于不顧的！你們……”

　“蕭王爺！”那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嘶吼著打斷蕭烈，“您就真忍心看著咱們寧朝百姓被韃袒人砍死，被西涼人用死，被云境國的那群妖驅使毒蟲咬死、被天底下一窩一窩的山賊水賊死嗎？”

　“我……我可以帶著你們殺敵……”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諧！王爺打算以什麼名義、什麼份帶著我們殺敵？”葛先生質問道。

　“我……”蕭烈無言以對，是啊，他又以什麼份帶領眾人抗敵？

　“王爺！若您不救咱們，咱們早晚就是個死！與其死在韃袒人手里，我……我還是死在自已手上的好！”極度絕中，白發老者猛的跳起來朝門邊的石柱子狠狠的撞上去。

　“攔……”蕭烈剛來得及喊出一個字，嘭的一聲，老者已倒在地上一不了。頭骨碎裂，腦漿子和鮮混在一起，形一種詭異而耀眼的紅，沿著他在地面的臉頰慢慢的向四周蔓延。

　“爺爺！”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大哭著撲到老者上，瘋狂的搖晃著他想把他醒。

　可是……又哪里得醒！

　蕭烈心神俱震。

　“王爺！您就真的眼睜睜看著他們走上絕境嗎？但凡有一兒活下去的盼頭，誰愿意死啊？”賀天雷紅著眼珠子咆哮道。

　“王爺！求求您救救我們吧！我們真的沒活路了！”門外，數百百姓放聲大哭。

　兵們也跟著抹眼淚，韃袒人來勢洶洶，朝廷見死不救，除了蕭王爺他們再沒別的指了！

　蕭烈的心像夾在兩扇巨磨來回碾，一方面他真的不忍心看著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慘遭毒手，而另一方面，他也是打心眼兒里不想扯旗造反，他不想變第二個順平帝，不想將來自已的兒子變第二個蕭琰……

　葛先中看著他眼中的掙扎與不忍，把心一橫，跳起來從墻上扯下半幅土黃的壁，甩手披到蕭烈上。

　“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賀天雷先是一愣，馬上反應過來，跟著大道：“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門外的百姓以為蕭烈點頭了，驚喜加，瞬間也拼了命的高呼。

　“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發自肺腑的山呼聲直遏云霄，越過將軍府的圍墻向整個廣寧城蔓延開去。

　蕭烈瞬間滿心悲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能說什麼？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