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之后,穆青臉煞白如紙的從屋里出來,跟丟了魂兒似的,連江春草跟他打招呼都沒聽見。
江春草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海棠閣大門,想了想也跟著出了海棠閣。
順平帝負手站在窗前,好像在欣賞英華殿那株怒放的古梅。落日余暉過重重殿脊斜落在他臉上,半邊金燦燦,半邊則在挑檐的影中,對比鮮明的竟有些詭異,仿佛被一把無形的巨刃劈了兩半。
他一不,掌印太監盧銓站在他后兩步遠的地方,垂著手蝦著腰兒連聲大氣兒也不敢。伺候順平帝幾十年,盧銓對順平帝的脾氣秉知道是一清二楚。
別看這位爺眉眼平靜,像是心不錯似的,實際上……
夕漸漸落到遠的殿脊之下,四周瞬間暗下來。
‘傳燈遞火……’極遠傳來司值太監的高呼,隨即那聲音由小太監們一站一站向宮中各傳下去。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仿佛一陣水漫過英華殿。
一個小太監挑著一盞半人高的大紅宮燈出現在殿門口,守殿宮人碎步迎上去,想把殿中各的燈燭點起來。順平帝擺了擺手,盧銓立刻低聲喝住那幾個宮人。
眾人趕退下,挑著火種的小太監也慌忙避到遠。
英華殿徹底陷黑暗,周圍巨大而高聳的殿宇影也像山似的,一重一重連綿不絕。站在英華殿往外看,覺像是站在井底,只能看見頭頂上那掌大的一塊兒暗藍天幕。
順平帝仰頭看著那掌大的一塊兒天幕上僅有的兩顆星子,突然道:“東宮那邊還有什麼靜?”
“回圣上,暫時毫無靜。”盧銓忙上前道。
順平帝挑眉‘哦’了一聲,太子妃鬧出這麼大靜,差點斷了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居然沒罰?
盧銓察言觀,知道順平帝想知道什麼,趕道:“聽說一開始是要罰來著,可太子妃跟前的人都替太子妃求,太子也就沒狠下心罰。”
呵!朕的這個兒子還真是重重義,心慈手吶!
黑暗中,順平帝無聲的勾了勾角,蠢這樣,那就怪不得他這個做父親的心狠了!
“你去東宮傳朕口諭,太子妃事不周以至于花宴上武王妃辱,責令閉門思過一個月,抄清心經百卷以自省,東宮諸事暫徐側妃署理,任何人不得替求!”
“奴婢遵旨!”盧銓躬領旨。
順平帝又住他,“朕記得今年西涼的貢品中一柄羊脂如意,品相如何?”
“回圣上,通如脂毫無瑕疵,是個可遇不可求的好件。”
順平帝點了點頭,“你把那柄如意送到武王府,就說是朕賞給武王妃驚的!”
盧銓一愣,又是罰太子妃又是賞東西,武王妃這臉面有點大啊!而且那柄如意,可是郭貴妃一心惦記的。這要經他手給出去……一想到郭貴妃現如今那不講理的跋扈勁兒,盧銓后槽牙都疼的慌。
他眼瞥了下順平帝,乍著膽子道:“回圣上,奴婢聽說貴妃娘娘對那柄如意也喜歡的不得了,過幾天是娘娘生辰……圣上不如換樣兒東西賞武王妃?奴婢記得庫里還有幾柄玉如意,都是上好的……”
“怎麼,你也想替朕做主?”順平帝語氣很淡,毫聽不出怒意。
盧銓卻嚇的頂梁骨冒寒風,噗通跪下呯呯磕頭,“奴婢該死、求圣上開恩、求圣上開恩!”
順平帝眉眼冰冷,半晌才揮了揮手。“先去辦事兒,回來領二十板子。”
“奴婢謝圣上恩典!”盧銓趕磕頭謝恩,從殿中退出去。
等他帶著那柄如意出了宮門,消息也傳到了郭貴妃的耳朵里。
“什麼?圣上把本宮看上的那柄玉如意賞給武王妃那小賤人了?你沒聽錯?”
“回娘娘,絕錯不了。”傳信兒的小太監忙道。
郭貴妃氣的一拳砸桌子上,“豈有此理,那個賤婢也敢跟本宮搶東西?”說著站起,對斜坐在對面的蕭琰道:“你回府用晚膳吧,本宮要去見圣上,非把那柄如意要回來不可!”
“區區一柄如意也值得母妃怒?”蕭琰眸底過一不屑,真不明白這個不長腦子的蠢貨是怎麼在這深宮之中活到現在,還被封為貴妃的。難不順平帝看中的就是的蠢?
“你知道什麼?那柄如意可不一般,西涼來送年貢的特使說了,那可件千年未見的寶,用它泡過的水煮茶喝可以延年益壽,洗臉洗澡則可以如玉、永葆青春,而且……”
蕭琰揮手屏退殿中伺候的宮人,這才冷冷的打斷郭貴妃,“西涼今年的貢品不足往年的一半,若不把那柄如意夸的天上有地上難尋,父皇會饒了他們?”
郭貴妃詫異的看著他,“照你這意思,那柄如意不是什麼寶?”
蕭琰用力茶杯,深深吸了幾口氣才把一茶盅子砸郭貴妃臉上的沖下去。“母妃想過沒有,若那柄如意真有西涼特使說的那麼神奇,云貴妃為什麼不要?為曾經的西涼皇長,跟父皇開口要件家鄉的件兒,隨便找個借口就可比母妃名正言順得多吧?”
郭貴妃瞬間恍然大悟,轉念又不以為然的道:“那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憑什麼跟我爭?憑那張冰山臉,還是憑那連個蛋都生不出來的肚子?肯定是知道我想要那柄如意,就沒敢跟你父皇開口!”
蕭琰微微閉了閉眼,要不是有了這個便宜娘,他才能隨意出宮,他早把這蠢貨弄死了,多一句廢話都不想跟多說。可眼下不說又不行,決不能因為那點兒貪念壞了他的大事!
“就算云貴妃不敢跟母妃爭,母妃也要多想想,盧公公為什麼挨打?父皇又為什麼手太子妃與武王妃之間的糾紛?而且府寶那麼多,父皇為什麼偏偏選中送西涼上貢的如意賞給武王妃驚?”
“這……難道你父皇另有深意?”郭貴妃不確定的看著蕭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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