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 香芋茶作為茶之中的經典款,味道確實是好。尤其在這初冬的時節,天氣漸漸轉涼, 喝著熱乎乎的香芋茶, 一獨特的香芋香味在口腔里綻開,能暖到心坎兒里。
章老爺子是吃過這個東西的,這東西在市井可不常見:“沒想到蹲鴟做甜口的, 味道竟然如此之妙。”
祖孫倆一人捧著一碗香芋茶喝的眼睛都蒙上霧氣。章老爺子那沉浸其中的樣子,似乎都忘了他們來此地的目的。每日想得最多的事就是安琳瑯今日會做什麼新鮮菜。說實話, 上回那個剁椒魚頭是完全中了章老爺子的喜好,老爺子祖孫倆也是頭一回發現自己是如此嗜辣。
“天氣冷了,琳瑯何時再做魚頭啊?”吃了甜的想咸口, 章老爺子忍不住流口水。沒辦法,人老了就貪一口吃的,“不做魚頭的話, 做點熱熱的鍋子吃也好啊。”
章謹彥與他祖父一道坐在后廚的小板凳上,月牙白的長袍在燭火下發著。他跟玉哥兒一樣, 都是那種天生的烏發雪。眉眼的笑容化了他眉宇的鋒芒, 讓他整個人像一團暖玉般溫潤。此時雙手手里捧著一碗熱乎乎的香芋茶,喝一口看著安琳瑯笑:“是啊,冬日來了, 吃點熱的也暖和。”
“過幾日做魚頭豆腐吧。”安琳瑯記得去年下雪, 一鍋魚頭豆腐讓林主簿將安琳瑯給惦記上。
話音剛落, 抱著一捆柴火從屋外頭進來的方老漢也笑了。
冬日里晝短夜長,天黑得早, 還是屋里暖和。一群人圍在后廚這里, 看著灶臺那邊冒熱氣, 一種別樣的安逸。章謹彥這麼看著,心里嘀咕:不怪祖父樂不思蜀,就是他來這待久了也會舍不得走。
香腸作坊很快就走上了正軌。中原那邊的訂單越要越大,這勢頭猛得都要趕上食肆的進項。孫榮過程中跑了縣城好幾趟,為了訂單的事特地來給安琳瑯回報。說起來,香腸不僅僅在外面賣得好,孫師傅給菜單里加了一道蒸香腸,把香腸給賣起來了。如今鎮上的人也喜歡的。有好些商戶想跟作坊定長期合作,孫榮特地問安琳瑯能否讓他置。
這些商戶,似王員外是自家嘗過香腸的味道的。原本給王員外的友人送了一千多如今吃完,聽王員外的意思是他還要買。且買的數量增了一倍。孫榮有個想法,就是給作坊咱們設置一個店面對外零售。
安琳瑯沒想到香腸能賣的這麼好,倒是疏忽了這一點:“你有的章程麼?”
“有的。”孫榮既然來縣城,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他于是將這段時日鎮上商戶零散購買香腸的名單和賬本拿給安琳瑯看,還特意將王家轉述的話言明。
鎮上的鋪子價格不高,西風食肆在西街正中央的位置,買下來也才二十兩。真要設置一個小的零售鋪子,不買只是租用,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售賣需要有人看店,主要是人工。不過這也不是事兒,鎮上用人也好找:“既然如此,你來辦。”
孫榮自打被安琳瑯看中以后都干勁十足,得了準話回頭就立即辦起來。
說起來,鎮上那邊孫師傅都已經把香腸搬上餐桌,倒是在縣城這邊忘了這事兒。這段時日里一直忙著太多瑣碎,好久沒把心思放在菜譜上。安琳瑯琢磨著十一月結束,那些養在鄉下的豬崽差不多了,該收回來。個空去多開發一點新口味的香腸。
“過個幾日,回鄉下一趟。”
晉州這邊冬日里冷的厲害,也冷得特別早。幾乎十一月立冬才過,這天就有下雪的架勢。如今的后廚快為這些久住食肆食客的聚集地了。一個兩個都喜歡湊過來。
安琳瑯趕不走,干脆隨他們,偶爾做飯的時候往灶爐里丟幾個紅薯。靠得香甜糯,拿出來給他們分一分,看著他們吃的贊不絕口也不失一種樂趣。
玉哥兒的總算是恢復不,被安琳瑯強著在屋里躺了十來日,他可算是能出門。
他披著厚裳出門的這一日,剛好下雪。
晉州的雪不似南方,都是鵝大雪如柳絮一般飄下來。而是漫天如砂礫的風雪遮天蔽日。天氣是說冷就冷,到了這個時候安琳瑯就特別后悔自己沒有學土木工程之類的專業。若是學了,指不定就會造地暖了。到時候屋里暖烘烘的,就不怕再凍一臉凍瘡。
連續兩個月的治療委實把玉哥兒給折騰得夠嗆,他本就不是多壯碩的人。這番折騰讓他好不容易被安琳瑯養出來的嗖嗖地往下掉,如今又是空一個細竹竿。
安琳瑯看他抱著一個手爐從雪中緩緩走來,肩上落了一層雪粒子,仿佛又回到當日初見。
他也是穿得這般單薄,烏發雪,眉眼如畫,拔如松竹的子一不地立在雪中。寒風凜冽之中,他的肩頭轉眼落了一層雪。如今不同的是他面上不再是去歲滿臉漫不經心的孤寂,而是帶著清淺的笑意,看著的眼神是泛著的。
“怎麼又有事出去?”自從他恢復以后就時常往外跑,不曉得到底在忙什麼,“不好不宜見風,你好歹等鄒大夫給你號完脈再吧?”
“無礙,”周攻玉淡淡一笑,“就是有些小事去料理一下。”
一個月前,安琳瑯在武原鎮到的那群人。周影得了消息就去查了,果然是京城周家派來的。來做什麼不言而喻,周臨凜好不容易了周家現任的繼承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周臨川死而復生去妨礙他。不過可惜他空有決心卻沒有魄力,弄了這幅拖泥帶水的局面。
周攻玉雖然不是個弒殺的子,但該殺的他從來不手。為了防止那些東西給安琳瑯和方家老夫妻帶來災難,他當然提前解決。
“今日吃什麼?”因為拔毒忌口,他已經許久沒有吃過一頓正常的飯菜了,“我子好了,想吃羊。”
“不行。羊是發,你若是想自己留一的疤,那我可以做給你吃。”
周攻玉:“……”行了,他不吃了。
畢竟還有個姓章的小白臉在旁邊虎視眈眈,周攻玉可是時刻謹記自己是靠一張臉和一好皮在討安琳瑯的喜歡。若是為貪一口吃的弄得一疤,那可就得不償失。
玉哥兒瞬間不說話了,安琳瑯反倒是可憐起他:“給你燉個山藥排骨湯,喝一點。”
丟下這一句,安琳瑯轉就走。
周攻玉看著別扭的背影,角忍不住翹起來。抬眸的瞬間,章謹彥披著狐裘立在斜對角的長廊下,神淡淡地注視著他們。周攻玉角的笑意收起,靜靜地與他對視。
章謹彥笑了一聲,微微朝周攻玉頷了頷首便轉離開。
與此同時,金陵和京城兩邊派出來尋人的人也順著林五給的線索,找到了晉州。晉州的天氣真是越往后越冷,冷冽的寒風能刮掉人一層。主家催促得厲害,兩邊人顧不上天氣惡劣,在省城稍稍歇息了兩日便分頭去打聽消息了。
人丟了已經一年,若是早些打聽或許還好找些。如今再找,確實是困難。哪怕有林五給的線索,他們尋到那些地方得到的回答也是模糊不清的。
且不說這些人找人多麼困難,就說京城如今也是一團。
安玲瓏到底被接回來了。確實如所料的那般,被林家作為妾室送去路家這樁事本就是做不得準的。林家老太太擔了個長輩的名分,實際上還做不了這個主。是安家人,上面父母建在。家族遠在京城,父親是正五品的禮部侍郎,林家萬萬沒有越過他做出這個令人憤怒的決定。
路家大太太就是有再多的計謀,對著一個五品朝廷命也是使不出來。再說,路嘉怡遠在京城,如今人已經在安家的眼皮子底下。路家在金陵的勢力再大,手還不到京城去。
安侍郎親自要人,路家也只有客客氣氣地把人送回去。
至于安玲瓏已經跟路嘉怡了夫妻之實,路家把錯全推到安玲瓏的上卻將路家嫡長孫摘得干干凈凈這個做法極大的怒了安侍郎。
安侍郎不是什麼明算計的人,卻也不是個真傻的。到底是宦之家長大的人,有道是一個掌拍不響,這種一面倒的假話哄一哄不知的外人都不夠,本糊弄不了他。安玲瓏讓人給路嘉怡下藥這事兒查出來,沒得抵賴。但固然有錯,路嘉怡也絕對不似那麼清白的。
所謂蒼蠅不叮無的蛋,若非路嘉怡自己允諾不兌現,本立不正又如何會造如今這幅局面?結果出了事,路家就跟個甩手的掌柜的似的把這事兒一推干凈,就是誰家也沒有這樣做事的!
說到底不過仗著路家家大勢大,林家不作為,安家又遠在京城罷了。
路家不給安玲瓏臉面,他就不給路嘉怡臉面。安侍郎雖說在場不是那麼如意,但好歹是正五品。且本人善詩書,為人豪爽風雅,結了一批文人雅士,詩畫在文人書生之中也十分有威。路嘉怡還沒在場冒頭就被安侍郎給安上品行不端的名聲,往后于取仕上都有阻礙。
路家到這明晃晃的威脅,一把就住了路家的七寸。
路家出了一個從三品祿寺大夫,確實算是名門族。但不巧路嘉怡只算是侄子,不是親子。再說,這次不巧,安侍郎就是科舉秋試幾大考里頭其中之一,有審閱試卷的資格。他們路家能請得祿大夫出手跟個五品京對峙,卻不能拿路嘉怡的前程來冒險。
這是路家主家下一代最出息的子嗣。若是砸在一個洗腳婢所出的庶上,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路家囂張的氣焰立即就癟下去,路大太太對安家的態度自然就謙遜了。
安侍郎跟別人還不一樣,不似一般人瞻前顧后,他直接明確地表示他家姑娘不可能給路嘉怡當個賤妾,路家若是不給出一個合理的結果,那就別怪他在路嘉怡的名聲上手。
話都放出來,路家哪里敢拿路嘉怡的名聲去賭?
安玲瓏就是個卑賤的庶。名聲壞了,差了,真要論起來也傷不了筋骨。他們路嘉怡是路家嫡長孫,又有才子之名。玉石不與瓦礫相爭,這個虧,路家只有啞吃黃連,有苦自己咽。
且不說安玲瓏被接走這件事氣得路家大太太臥床了幾日,笑臉將人送走,關起門來大罵安家人。就說路嘉怡如今況也不太好。
安家人直接找上他,安侍郎當面親自把他訓斥了一頓,讓他敢作敢當,務必給安玲瓏一個代。
雖然他未曾言明會在試卷手。但路嘉怡賭不起。若安侍郎當真使了點小手段讓他落榜,他就得再等三年。三年不算長,但對于讀書人來說也很傷。不得意久了,誰還能保證有這個心沉住氣?
所以,路嘉怡能給出的代自然是兩人婚。哪怕覺得安家庶的份太低,也得著鼻子認。
路嘉怡本就是個極為驕傲的人。自遙遙領先,從來都是被人追捧著長大的。他這一輩子除了自家長輩,就沒有在誰跟前如此低過頭。不得不說安侍郎的這一強迫,讓他備侮辱。本來對安玲瓏的份是一點介意,如今了一刺扎進他心口,算是徹底磨滅了他對安玲瓏殘留的那點憐惜。
安玲瓏尚且不知路嘉怡低頭的憤恨,是十一月底被接回京城的。
自打將安琳瑯失蹤的錯全都推到林家和林子沖的頭上,安侍郎的怒火沖著林家去,就仿佛卸掉枷鎖一般松快起來。如今回到安家又得知了路嘉怡向提親的大喜事,只覺得在金陵的那些委屈全都找回來。此時正在為馬上得償所愿高興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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