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因為安侍郎的一封信鬧得不可開, 林子沖做的這事兒算是一劑重藥,讓大房徹底失了林老太爺的歡心。讀書靈有什麼用,識人不明, 還剛愎自用。懦弱的刀口只敢對準家里人, 這樣的人他如何能撐得起一個家族?
林老太爺往日是拿林子沖當家族繼承人來看的, 如今經歷這一遭以后, 覺得梅姨娘的話說的也不錯。林家井非只有林子沖一個孫子, 大房頂不起來, 就二房三房也可以。
林子沖尚且不知因為這件事被林老太爺厭棄,還在為當眾到這樣的辱罵而憤怒異常:“祖父又何必如此咄咄人,事已至此, 首要之事難道不是該想如何平復姑父的憤怒麼?”
“你也知你姑父憤怒, 你也知道安琳瑯出事不得了?”眼看著林老太爺氣笑了, 林五在一旁嘲諷道:“這時候你倒是分得清事輕重緩急了?怎麼?針沒扎你上一直不曉得疼是麼?原先看你維護那庶昏了頭的樣子, 還以為你不曉得疼呢!”
林子沖被刺得心肝肺疼,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他臉漲得通紅, 不知是氣得還是的。林五的話就像是無數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刺在他上。顯得往日百般維護安玲瓏的他就仿佛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被人玩弄于掌之間。
林五還想說什麼,被一旁臉黑如鍋底的林老太太重重地呵斥了一聲:“住口!適可而止!”
“事到如今,不是爭執誰對誰錯!是趕把琳瑯找到!”林老太太往日有多安家優待和尊敬, 如今安侍郎翻臉, 心里就有多難,“只要琳瑯原諒你了,這件事就能解決。”
“只要先一步找到琳瑯,一切都有轉圜的余地。”
話雖如此,但找到安琳瑯哪兒是那麼容易的?他們從去歲就開始找,到如今差不多一年。別說人影兒了, 連蹤跡都是模棱兩可。且不說京城安家和金陵的林家都在找,趙家人在十一月初一這日,領著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子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子晌午的時候趕到。
那男子生得高壯,細瞧之下,眉眼跟走丟的老人家還有幾分相像。
一行人進來就急匆匆地問,是否能將老人家帶出來給他瞧瞧。安琳瑯剛好在后院煮香芋茶。天氣轉涼以后,就格外想吃一點甜食。說起來,在現代,安琳瑯不是特別喜歡香芋茶,倒是到了這里格外想念著一口味道。這香芋是前幾日在瓦市里淘來的,金貴的很。
“先把人帶去二樓廂房。”安琳瑯去換了一裳,“小梨去后頭把老人家牽出來。”
這老人家雖然認不得人,但好在脾很好。哪怕每日見過的人過不了一會兒就不記得,但還是樂意跟人好好說話。只要不往外跑,其實還是蠻好照顧的。
小梨應了一聲,立即去后院牽人。
安琳瑯收拾了一通,剛推開廂房的門抬頭就看到里頭坐在主位的子。
子不是旁人,正是上回去武安縣給安琳瑯和孫師傅做過評委的楚芳。這位據說是廚傳人的楚大師看到安琳瑯之時愣了一下。臉上焦灼的神收斂了片刻,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啊,還以為另一個也‘西風食肆’的食肆,沒想到你生意做到縣城來了?”
安琳瑯對的印象不算太好。一是這位楚芳先生心很是傲慢,當初比試之時不分青紅皂白就想跟安琳瑯一個下馬威。二來這位跟省城的劉玉夏淵源頗深。安琳瑯對于那個理直氣壯要求輸給自己兒的劉玉夏印象不好,至于眼前這個高蘭兒的師父,自然就厭屋及烏。
“原來是楚先生。”安琳瑯還記得林主簿對楚芳的尊稱,“楚先生為何會來?”
楚芳的眼神有些躲避安琳瑯,猶豫了片刻,還是站起來:“那位老者,可能就是我們的父親。”
安琳瑯愣了一下,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老人家姓陳。楚芳先生姓楚,眾所周知的廚楚家的傳人。話雖然沒有問出口,但安琳瑯眼中的疑在場的人都懂。楚芳臉頓時變得極其難看,偏過頭去不看安琳瑯。倒是邊的中年男人咳嗽了兩聲,站起來替子解圍道:“東家不如先把老人家牽過來。”
“也可,”安琳瑯也沒有追究底的意思,反正這樁事本不過是舉手之勞,“二位先坐一會兒。已經買派人去請了,一會兒便會過來。”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靜。
“我今日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今兒是正月初八,我要去清河村給香提親。不對,你是香?香你怎麼跑到這來了,不是說要回你家跟你爹提親麼?”絮絮叨叨的說話聲在走廊上響起,一點靜就引得屋里人束起耳朵。幾乎是小梨牽著老人家剛一出現在門口,正對著門坐的楚芳眼睛立即就紅了。
“爹……”二人異口同聲。
“真的是爹!找了這麼久,可算是把人給找到了!”
楚芳驚呼一聲,顧不上安琳瑯在一邊看著,起幾大步走到小梨邊。
突然沖過來的架勢把老人家嚇得一哆嗦,老人家下意識地捂住腦袋往門后頭躲。還是安琳瑯走過去,老人家對安琳瑯有點印象,抓著的胳膊就祈求安琳瑯把他送走:“香啊,你把我到這來做什麼?這兩個人是誰啊,怎麼跑你家里來了?”
這段時日,老人家把十幾歲的姑娘都認香。食肆里的人都習慣了。也沒糾正,只是輕聲細語地把老人家給帶到屋里來。
那楚芳心急,手立即就過來就想拽他。
只是剛一老人家,老人家害怕地躲安琳瑯后,仿佛本不認得。而且那瑟的姿態,儼然在外面了不苦。楚芳再也顧不上遮掩,捂著就哭起來:“大哥,爹這癔癥更嚴重了!怎麼辦啊!他連我都不認得了,他連我都不認得了!”
被喊大哥的中年男子也是一瞬間紅了眼睛,了鼻子,請安琳瑯把人帶到這邊桌邊坐下。比起他們兄妹,老人家顯然更信任安琳瑯。
安琳瑯知道他其實不是信任,而是信任‘香’。他記憶里自己是十七歲,估計當時的‘香’也才十五六歲吧。沉默地點點頭,把老人家帶過來。
那中年男子看著老人家瑟地坐在安琳瑯邊,一瞬間沒憋住嗓音都哽咽了:“安掌柜,確認了,這位老者正是我們在找的人。看家父上收拾得干凈,這段時日多謝安掌柜的對家父的照顧了。請我一拜,我們兄妹倆多謝安掌柜的大恩大德。”
到了這一會兒,也沒什麼好遮掩的。陳南生老人家是兩人的父親。
那位楚芳先生自詡這楚家傳人,此時份自然不言而喻。楚芳先生姓陳,真名為陳芳,是陳南生老人家的小兒。這位中年男人名為陳有,是老人家的二兒子。
陳家是做廚子發家的,這一生的經歷跟上輩子的安琳瑯的爺爺有點像。陳南生老人家本是貴平縣伍家橋人,十一二歲被父母送去鎮子上的大酒樓當幫工。許是在廚藝上有點自學才的天賦,他幫工了四五年,做出來的菜比原來酒樓的大師傅還好。后面就漸漸頂替大師傅做了酒樓的掌勺。
在酒樓打拼了二三十年,不僅置下家業還自創了一套做菜的菜譜。年紀漸長以后家生子,干脆就將做菜這門手藝當做傳家的手藝給傳授下去。他十九歲婚,跟妻子一輩子得了八個孩子。前頭的老大跟在邊手把手教,學的最久,但做出來的東西不好不壞。到了年紀以后拿了點家當給大兒子開了吃食鋪子,生意做的也算不錯。這后面幾個孩子都像他,各個會做菜。
其中最會做菜的就屬小兒和二兒子。二兒子不僅會做菜,人聰明還很會鉆營。取了省城商戶的兒,一步了省城的有錢老爺。后頭開食肆開酒樓,把生意越做越大。
小兒陳芳比二兒子就更會鉆營,不僅會鉆營,膽子也大。花了大價錢賄賂了縣衙把自己的姓氏給改了,給自己弄了個什麼‘廚傳人’的名頭。本又確實有一手好廚藝,在晉州這塊地界鶴立群。幾番造勢,弄了些手段散布一些真真假假的傳言,如今已經了遠近聞名的大廚。
想到自己只是借比試一事揚名的安琳瑯:“……”深深唾棄自己,妄為現代人。
古代人果然不傻,營銷手段比都大膽敢干。
說起來,如今陳芳變楚芳,不僅手底下的酒樓越做越大,本人更是省城各大富貴人家的座上賓。省城有大半的貴人都要賣一點面子的。這回趙家出面找人,就是借了楚芳的人。楚芳在幾年前給一個貴婦人做過一次飯,讓那貴婦人記住了。
這個人極擅長鉆營也十分通達人往來,愣是把那高不可攀的貴婦人了莫逆之。當然,這里頭的就不必外人知曉。
“安掌柜,不知要怎麼謝你才好。我父親這癔癥我們心里清楚,這回要不是被你收留,怕是會死在外頭。”楚芳這大半輩子都在忙著鉆營,沒親生子。雖然對外高傲勢利,但母親早逝,對這唯一的老父親是真的孝順,“你往后若是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
“這話說的是,”陳有聽到這話也走過來,“我們陳家別的不說,就是兄弟姐妹人多。”
安琳瑯擺了擺手,剛想說不用。轉念一想,還真有。
剛好就在愁找不著廚子,這一家人就送上門來。安琳瑯于是就將自己想要找廚子的事說了:“二位也是做這一行的,不曉得有沒有合適的人推薦。”
安琳瑯話音一落,楚芳和陳有都愣了一下。
雖然安琳瑯幫他們照顧走失的父親,他們是真心實意的謝。但古人做事總是習慣了施恩不圖報。似安琳瑯這樣直白地施恩圖報,順著桿子往下爬的人他們也是甚遇到。
“這,這倒不是什麼難事。”陳有噎了一瞬反應過來,倒是沒忍住笑起來。
還別說,別的忙他們不一定幫得上,找廚子這事兒還真的是十拿九穩。先不提楚芳這輩子除了忙活的酒樓以外就是收徒。二十歲開始收徒,十年里收了十來個徒弟。如今這些徒弟都在的酒樓干。就說陳有,自打當了富貴老爺以后就不去酒樓忙活。
接替了岳丈,專心打理起岳家的產業。如今二十來年過去,生意做得大,手下的人脈也多。在省城找幾個廚子那是輕而易舉的。再說,他幾個兄弟姐妹都是干廚子這一行的,真沒有,兄弟姐妹手下也有不。
陳有也是個痛快人,對他們親爹有恩,他們就是給人當牛做馬都不嫌過分。安琳瑯也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于是當下就一口答應了:“安掌柜的放心,你要多廚子我都能給你招來。”
“那好,這事兒就拜托了。”
安琳瑯笑瞇瞇地點點頭,“這事兒也不是太急,何時尋到合適的送過來便是。”
……
老人家他們兄妹當日就要接走。但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說了這一會兒話時辰也不早了。縣城去省城的路得兩天,不好走夜路。兩人雖然有護衛,其實也不是很安全。略一思索,兄妹倆干脆在食肆住一夜,安琳瑯于是給他們勻了兩間屋子出來。
確定是這家的人,后面的事就讓杜宇來安排。
安琳瑯看時辰差不多,先去看了看周攻玉。見他還昏迷著沒醒,便也沒打攪他。囑咐了五娘孫看好生意,自己去屋里小歇片刻。說起來,這段時日邊的事是一樁接著一樁。玉哥兒不能幫忙以后,安琳瑯才發現了他得多出多事來。每日忙得跟陀螺似的,從早到晚一刻不能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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