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魚送去廂房回來時布丁已經全部蒸好, 已經端出來放在灶面上冷卻。
取出與碗碟大小適配的小碟子,將盛裝布丁的碗倒扣上去。一個小碟子剛好倒扣一個布丁,黃的布丁圓潤溜, 勺子輕敲屁., 頗有彈。安琳瑯于是另起小爐灶,小鍋炒好糖,待到焦黃的糖漿咕嚕咕嚕地冒氣泡。拿小鐵勺舀糖漿, 一勺一勺地淋上去。
十個的蛋布丁整齊地擺放在托盤上, 鮮甜的味道彌漫整個后廚。灶臺后面燒火的周攻玉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的火鉗, 悄咪咪的一雙眼睛都直了。
安琳瑯挑著一邊的眉頭, 扭頭看向他。
周攻玉倏地垂下眼簾, 那張疏淡的臉上不見任何表。安琳瑯忽然笑了一聲, 轉端著托盤離開。隨著背影遠去,垂著眼簾的周攻玉緩緩抬起了眼睫,烏黑的頭發隙中一雙耳朵紅的滴。
還是那五個姑娘, 似乎吃安琳瑯做的菜吃上癮了。隔個兩三天就要來吃一回。
這麼一會兒, 幾人等得有些著急, 嘰嘰喳喳地在猜測著安琳瑯會送什麼新鮮甜點上來。聲音不小, 安琳瑯走到走廊里就能聽見屋里千奇百怪的猜測。
說起來, 這五個姑娘也是真的有意思。為了一口吃的,們恨不得將安琳瑯給供起來。
其中一個姑娘家中是做押鏢生意的, 姓曹。原先最看不上西風食肆的人, 如今儼然一副安琳瑯最忠實擁躉者之態。只要安琳瑯做的, 就覺得好。哪怕一盤清炒小菜, 也覺得比家里燒得好。雖然事實確實如此。安琳瑯有些好笑,小姑娘想法有時候就是兩個極端。
正當幾個人嘰嘰喳喳說著話 安琳瑯正巧推門進來,五雙期盼的眼睛瞬間看過來。那一瞬間的閃讓安琳瑯忍不住笑出來:“焦糖蛋布丁, 一種西風食肆特質的新甜點,嘗嘗。”
曹姑娘是個急子,人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那雙圓滾滾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托盤。
五個盤子擺上桌子,推到五個小姑娘的面前。這黃橙橙的澤和焦糖落的造型讓們立即回想起櫻桃羊土豆泥。王大姑娘眼睛亮得跟閃的星辰似的,“是不同口味的土豆泥嗎?”
“不是。”安琳瑯淺淺一笑,“這回木勺子不好用,得用鐵勺。”
甜點放下,安琳瑯端著托盤便離開了。
幾個姑娘嗅到甜膩的香味兒,似乎比土豆泥還要甜。一勺下去香甜,與土豆泥的綿不同,它的在齒間化開。竟然比櫻桃羊土豆泥還好吃!
“西風食肆東家的手藝真是太好了!”幾個姑娘忍不住一臉幸福,“誰娶了真是走運!”
幾個姑娘說什麼安琳瑯是不知道,此時將剩下的四份擺托盤讓周攻玉送去老爺子的廂房。周攻玉瞥了眼托盤上四份布丁,抬眸看向灶臺旁邊重新系上圍的安琳瑯。面上繃得一本正經,眼神的期待卻還是流出來。送了五份去王大姑娘的廂房,這里擺了四份,還有一份……
安琳瑯目不斜視地澆水洗鍋,準備開始素炒,無視他的殷殷期盼。
病秧子的眼睛瞬間低垂下來。
一聲不吭地將托盤送去大堂二樓。老爺子已經穩穩當當地坐下來。他這些年食每況愈下,如今已經嚴重到一日一時的程度。但是京城藝最為高明的太醫看過,隨治了多年,毫無用。如今年紀大了,子骨越來越差。怕老爺子熬不住,家中只能寄托于拜訪民間名醫。
說起來,這也是老爺子不遠萬里跑來武原鎮這小地方的原因之一。中原的大夫對他的病癥束手無策,他打聽到西域有那等藥極為厲害的游醫。專治疑難雜癥,他們這才不辭辛苦遠赴此地。
不過游醫沒找到,老爺子意外吃了別人的一碗菜粥,胃口突然間好轉許多。那日連吃了兩碗粥下去,病懨懨的老爺子神了一整天!
這可不是件小事兒,有能老爺子吃下去的吃食,那就是救命的神仙!
隨行的人當即就抓著機會,多方打聽。天知道他們為了找到那個專治疑難雜癥的游醫耗費了多心力?幾個人在武安縣呆了至三個月,連游醫半個人影兒都沒照著。找到如今他們都想放棄了,便琢磨著找到那個能老爺子吃得下飯的廚子也行。
于是兜兜轉轉,打聽了許久才找到那日煮粥的小夫妻,這才費盡口舌把老爺子給勸來武原鎮。
此時眼看著端到面前的奇怪但香味跟長了鉤子似的不斷勾.人的甜點,兩個年輕人態度有些猶豫:“我家老爺脾胃十分虛弱,需得吃些清淡好克化的吃食。這甜點……”
“無礙的,”周攻玉的子也是十分羸弱,但這兩個月跟安琳瑯在一起。生生靠吃安琳瑯做的菜吃得沒再見風倒,“這吃食,三四歲的孩也能吃得。”
兩人話還沒說完,那邊老爺子已經握著盤子的邊緣拖到自己跟前。
這些年,老爺子吃過的糕點無數,還是頭一回見如此模樣的甜點,有些新奇。鼻尖充斥著若有似無的甜膩味道,竟然也引得他腹中饞蟲蠕。趁著幾人說話的間隙,他已經拿起勺子挖了一勺下去。新奇的味道在舌尖綻開,竟然比宮廷廚所做的酪還驚艷。
吃了一口,還沒嘗到味兒呢就從舌尖化開。老爺子悶聲不吭的,一勺接著一勺。等幾人說完話,他這一盤已經吃了個一干二凈。兩年輕人震驚得下都要掉地上,翕了翕,半天不知說什麼。
他砸了砸,心道,怎麼才吃幾口就沒了呢?
“你去瞧瞧小姑娘的酸菜魚可做好了?”老爺子吃了一盤子布丁下去竟然還不覺飽,心里還惦記著安琳瑯那盆酸菜魚,“沒好,催一下。”
兩年輕人眼睜睜地看著這貌的東家點點頭,拿著托盤轉就走,不懂酸菜魚到底是個什麼菜。
“酸菜魚是這家小娘子的拿手好菜。”
林主簿是安琳瑯的老客戶了,提到安琳瑯,他可是最有話說,“小娘子做魚的手藝那是一絕。大雪天,做的那個魚頭燉豆腐。味道那一個鮮!吃一口,從就暖到了胃。魚頭湯里面擱了不豆腐,煮得好了,口就跟今兒吃的這個甜點一樣,順著嚨就下去了。”
林主簿說的生,幾個聽著的人口水都流下來。
老爺子耳邊聽著什麼魚頭豆腐湯,又回想方才后廚聞到那味兒,頭一回覺到胃里。他了肚子,茶水也不想喝,就眼地看著門口。
與此同時,周攻玉回到后廚,安琳瑯已經炒好了一盤素炒。
素炒菜除了需要燉的,都是大火炒會更味兒。安琳瑯想著那老爺子喜歡酸,醋溜了一盤土豆。扭頭見周攻玉回來,頭也不回地將一盤東西舉到他跟前:“喏~吃吧,給你留的。”
突然到他面前的是最后那一份焦糖蛋布丁。
周攻玉接過來之時都有些懵。他機械地低下頭,然后抬起頭看向安琳瑯的后背,再低下頭。
再三確定是焦糖蛋布丁,不知怎麼滴,他那雙藏在烏發隙中的白玉耳尖兒霎時間紅得滴。工人捧著盤子僵地站了會兒,一種古怪的緒從心底升騰起來。他蹙眉斜眼地看向開始做另一份酸菜魚的安琳瑯,有種把他當孩子哄了的錯覺?
孩子?周攻玉垂下眼簾,他三歲以后就沒人拿他當過孩子了。
“吃快點,吃完干活。”安琳瑯被盯得頭皮發麻,賊眉鼠眼地吼道,“還有好多菜沒燒。”
周攻玉眼角余抓到不好意思的臉,眼睛里慢慢攢起了笑意。也不在意安琳瑯惡劣的態度,很是聽話地點點頭,端著盤子就坐到灶臺后頭:“嗯,好。”
與此同時,方老漢帶著大夫急急忙忙地就趕回了村里。
牛車趕到桂花嬸子茅草屋門前已經是午時三刻了。太正好的時候,院子里凄云慘雨的。桂花嬸子已經醒過來,人靠坐在墻邊一臉的灰敗。喪夫喪子最孤苦無依的年歲,被親娘帶著一群人上門來打殺。是個人心里都不好。
桂花嬸子好不容易撐過了三年前喪子這一關,被張李氏罵了這一場后心灰意冷。
也想不通,這一生怎麼就可以這麼命苦?
年的時候沒有得到父母多疼,年輕時候好不容易遇上一個疼的相公,卻早早就沒了。生了個孝順能干的兒子,結果進鎮子一趟就那麼不明不白地被人打死了。到底上輩子造了多孽這輩子要這麼苦?還是說這個人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桂花啊,桂花?”方婆子看這慘白的臉,忍不住也紅了眼睛,“吃點吧,吃點?”
就在方木匠去鎮子上找大夫,方婆子回家熬了些杏仁羊。這東西一家子吃了許久,好是親會到的。方婆子便想拿這個給瘦得一把骨頭的桂花嬸子也補一補:“怕你喝不下去,特地放了許多糖。”
桂花嬸子靠在墻邊一不,話也不說。那心如死灰的模樣,似乎方婆子幾人一走,都能投井去。
方婆子看的心里也難。但桂花這日子過得確實是太苦了。孤孤單單一個人,連個伴兒都沒有。今兒要不是巧回來,指不定門口那井里就是桂花的尸。
想勸吧,方婆子又笨拙舌,不知道從哪兒勸起。不勸吧,桂花今兒過不去這道坎兒了。
正當為難,方木匠帶著大夫進來。
老大夫也算是大人。對這方家村村尾上住的兩家可憐人也算是心里有數。進來一看桂花嬸子的模樣心里就重重地嘆氣,人間百態,萬般皆苦。
他過來把了個脈,又替桂花嬸子查了查傷。桂花嬸子跟方婆子也差不多,病多,都是窮病。日子過得太苦,窮出來的病。這種況只能好好的養,別的沒有辦法。上的外傷倒是不算太嚴重,除了后腦勺那一大塊需要仔細,其他的涂點紅花油就能好了。
曉得這寡婦苦,老大夫也沒收診金。怕買不起藥,還特地給放了一瓶跌打損傷的金瘡藥。這藥他也不收錢,就囑咐了方婆子幾句。桂花嬸子如今的模樣,怕是記不住事兒了。
方婆子連連點頭。
看了診,給留了藥,老大夫收拾收拾藥箱垂眸又瞥了一眼一不的桂花嬸子。哀莫大于心死,人真的喪失求生,再好的藥也救不活。搖頭深深嘆了口氣。
就在此時,外頭燒熱水的余大叔不知何時進來了。人跟個影子似的蹲在墻角。待到方家老兩口送大夫出去,他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道:“人活著,還能給你過世的兒子討公道。真去了,你那兒子那事兒就沒有人討公道,年紀輕輕喪了命,估計死了也不能安息……”
一句話沒說完,一道怨恨的目驟然盯住了他。
桂花嬸子坐直了,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余大叔,恨不得在他臉上剜下一塊來:“我兒子不會白死!我可憐的兒子,他不可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余大叔被眼睛刮著也不在乎,點點頭:“撐住這口氣,活著才可能討公道。”
作者有話要說:w(?Д?)w終于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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