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對安琳瑯廚藝的認可，他慢吞吞地俯下，出紅的舌頭小心翼翼地了一下。

　從未嘗過的酸甜味道沖上天靈蓋，他一雙澄澈的眼睛蹭地就亮了。

　安琳瑯：……就知道他是個甜食控。

　“能吃嗎？齁嗎？”

　周攻玉不說話了，盯著小爐子上還剩小半鍋的紅彤彤的櫻桃醬，神氣眼可見的雀躍了起來。

　安琳瑯笑了一聲，然后蓋子無地蓋上小砂鍋。

　桌上那二十來個土豆已經削了皮。醋溜土豆和狼牙土豆都是要切的，四個土豆大約就能抄一大盤。二十個此時看著有些多。砧板上咄咄地響起切兒的聲音，周攻玉依依不舍地瞥了眼沒裝完的砂鍋，回到灶下去燒火。裊裊的青眼從煙囪里冒出來，方婆子過來，小廚房已經飄起了一人的香味。

　見安琳瑯將那什麼土豆切大小一致的兒，正丟在冷水里泡著。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是在洗？”

　“對，”安琳瑯笑了，“洗掉會更脆。不洗口就會有單面面的。”

　方婆子哦了一聲，就站在一旁看。

　這個什麼土豆跟尋常的蔬菜也沒差什麼，無論是煎炸燜煮燉，就還是一樣的步驟。方婆子不愧是做了幾十年菜的人，一眼就看明白了。上回去林主簿家忙飯，也跟著做了些。知道孜然花椒這些東西得煸一下更能出味道。正好閑來無事，就在一旁煸調料。拿了個杵子給這些東西都磨末。

　周攻玉在灶后坐著，安琳瑯不浪費每一個勞力。將蒸的土豆揀出來，順便給了他一個缽。

　“碾泥。”

　“……”周攻玉懷里抱了個缽，任勞任怨地繼續干活。

　碾好了再遞回來，安琳瑯才慢慢加去了膻味兒的甜羊進去攪拌。直到攪拌的土豆泥黏在一起，粘在杵子上。才將土豆泥都刮下來，放到外頭凍上一會兒。

　天冷就是好，凍上一刻鐘，后廚這邊的土豆菜也差不多都做好了。

　安琳瑯將土豆泥拿進來。廚房沒有刮板，拿菜刀將土豆泥草草壘了個造型。然后一大勺的櫻桃醬澆上去。想著味道重些可能會更好，于是又給添了一勺。紅殷殷的櫻桃醬澆在土豆泥上，地下來蓋上黃白的土豆泥，別提多人。

　有人幫忙自然就更快。等這一頓土豆宴上桌，一家人看著金黃的土豆聞著噴香的味道都有些咽口水。

　“嘗嘗，就是西域那邊吃慣了的糧食，我給換咱們這邊人的口味來做。”

　安琳瑯都這麼發話，幾個人自然就開始下筷子。周攻玉盯著這櫻桃醬的土豆泥很久了。正好安琳瑯給切了四塊，他便嘗了其中一塊。

　一口下去，酸甜的香味在口中化開。這年代沒有冰淇淋，無法形容這綿的口。搖曳的燭火下，他一雙眼睛亮得仿佛得到玩的孩子。方婆子也是第一口嘗的土豆泥。甜點對于來說總歸是有特殊的染力，方婆子也逃不了：“這個什麼土豆的，做出來可真好吃！”

　“這道菜能拿上咱們食肆的餐桌麼？”安琳瑯聞言笑起來。

　“自然是能。”方婆子頭點的跟小啄米似的，“這東西要是賣不出去，那真是瞎了眼。”

　方老漢不吃甜的，但也將這土豆泥吃完了。安琳瑯見狀心里有數。土豆泥做給鎮子上的富戶太太或許會更暢銷。給不吃甜食的大老爺們，估計差點意思。

　剩下的金土豆餅，狼牙土豆，土豆燉，地三鮮，就沒有剩下的。一桌子菜配了些米飯，幾個人吃的撐到走不路。現在他們心里是沒疑問了，從來沒有不好吃的食材，只有不會做吃食的人。十五文錢一斤的土豆雖然貴了些，但這東西在大齊算稀罕之，指不定賺個翻幾番的錢回來。

　正月里一晃兒就過，轉眼就到了二月份。

　周攻玉的子也養好了。他接替了方老漢去鎮子上監工。其實修繕的差不多，他過去也只是檢查合不合格。只要合格，給結了賬，鋪子就完工。家里人就能去打掃布置了。方老漢怕桌椅不夠，背著自己的家當就差住在鋪子里，日日敲敲打打，生怕有壞桌子壞椅子。

　有時候不去鎮上在家也坐不住，總是這里問問那家看看，就像知道有哪家要殺豬。畢竟食肆開館在即，食不了的。若是能在村子里買到新鮮的豬，可比去鎮子上買便宜得多。

　老兩口第一回開食肆做生意，又興又張。越是臨近開張的日子就越慌張，輾轉反側的，有時候天不亮就起來張羅。反倒安琳瑯這個主心骨不務正業。

　整日穿得跟挖礦的黑礦工似的，一破破爛爛的在院里搗鼓的土豆。

　拿了個鋤頭就在院子后頭靠廚房的那塊空地上翻土。力氣小，雖說小時候干過農活，但其實現在已經沒什麼記憶了。瞎搗鼓似的這兒翻翻，那兒翻翻。結果翻到天黑都沒能翻出什麼名堂。還是從外頭回來的周攻玉看不過去，依葫蘆畫瓢學著的姿勢，接過鋤頭利索地替翻出兩塊地。

　安琳瑯震驚不已：“！！！！”

　大開眼界！不由懷疑以前是猜錯了，這廝難道祖上其實是搞地產的，在古代的職業大概是……地主？周攻玉是地主家的兒子？？

　地主家的工人不知道心中所想，在瞪大雙眼的震驚表之下，他腰桿筆直地將鋤頭放回門后頭。

　回來的時候，安琳瑯已經端著盆蹲在他剛翻過的那片菜圃上給里面播種了。

　周攻玉披著他的破棉襖蹲到旁邊，眼看著這丫頭那雙漂亮的手在土地里摳摳摳，摳得指甲里都是泥。潔癖發作他實在不了，一把握住安琳瑯摳的手爪子：“怎麼不去菜圃里種？”

　“先育苗啊。”安琳瑯一臉無辜。

　農書里沒寫過土豆育苗的知識，突然卡殼的周攻玉頓了一下，不確定：“育苗是這麼育的？”

　安琳瑯：“不然你以為呢？”

　雖然翻土不利索，但還記得種土豆的步驟。塊類無繁的植就是這麼育苗的。先種到土里，澆水澆，等它發芽再挖出來移栽。

　周攻玉：“……”行吧，他沒見過，他不敢說。

　不曉得他從哪兒出來一個抹布，周攻玉眉頭皺得打結地替一一手指頭。安琳瑯無語地看他非得指甲都干凈的作，心里正誹腹又不是他的手，就聽他開口道：“你說，我來做。”

　安琳瑯瞬間高興了：行！

　這事兒讓周攻玉來做，那就干凈利索了很多。

　這廝果然是地主家的兒子，干活兒都不喜歡臟手。他弄了子，直接給這塊地。安琳瑯震驚地看著病秧子一子下去一個圓潤的，且瞬間給出一排大小一致距離相等的。然后將土豆塊一塊一塊放進里，給上面蓋了一層土，又加來一層草木灰。

　安琳瑯：“……”他是人形農業機械設備嗎？

　人形農業機械設備拿了個瓢又給澆了一遍水，直到土都澆才扭頭看向安琳瑯：“這樣可行？”

　安琳瑯都傻了。咽了一口口水，點頭：“可以的。”

　作者有話要說：安琳瑯：對不起，是我太小看你了地主家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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