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星著跟在子后的鬼厭生，重重嘆了口氣。

　“你嘆什麼氣？”顧白嬰瞥一眼。

　“你不覺得剛剛那個人說話的樣子，肖似村里拐走的拐子麼？”簪星道：“鬼厭生這個時候，也有十六七歲了，怎麼連這都看不出來？”

　顧白嬰眸微，淡聲開口：“對他來說，只要能找到父親，再怎麼蹩腳的謊言都愿意一試。”

　簪星一怔，忍不住看了顧白嬰一眼，想來當初顧白嬰想要找到青華仙子的心，與如今鬼厭生試圖找到父親的心一般無二。

　不過，他既已經找到了黑石城，難道最后并沒有找到鬼雕棠麼？

　還是......這人對他做了什麼。簪星的目落在子的上。

　自打回到黑石城后，魔族的人多多都見過，縱然沒見過，小雙給的名冊里也有畫像。這子生得如神一般淡雅出塵，若見過，絕不會毫無印象。只能說明這子如今已經不在黑石城了。

　那子帶著鬼厭生一路向前，直走到一窟。比起別的魔族府邸，這窟看起來尋常多了。只在外裝飾了一些白紗幔，沒有花花綠綠的碗筷，也沒有金閃閃的柱子。窟里看起來如人間普通人家的府邸，桌椅梳妝臺，都很講究。

　鬼厭生跟著走了進去，四打量。

　那子卻尋了一榻，自己先靠上去了。

　鬼厭生站定，著道：“你不是說，要帶我去找我父親麼？”

　“是呀。”子笑盈盈回答，語氣仍然和，目卻與方才截然不同，分明還是與方才一模一樣的打扮，然而頃刻間，眸間便染上一層妖異。

　這變化鬼厭生也察覺到了，他后退一步，撞到了后的梳妝臺。紅木的梳妝臺上，七八糟擺滿了子用的脂香料，他的手到一個的東西，回頭一看，是一張薄如蟬翼的絹，手帕上描摹著致的眉眼......不，那不是什麼絹，他手上的，分明是一張人皮！

　縱然他這些年也經歷了不，縱然他的心智比尋常這個年紀的年更加，然而此刻，鬼厭生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驚。

　子卻仿佛看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咯咯咯”地笑出聲來，手過自己的臉龐，輕笑道：“原本我這臉傷了大半年了，偏被罰令不得出城，沒想到你竟自己找上門來做我的養料。”隨著指尖描摹的作，那張細膩白的面頰上，漸漸出現一道灼傷的痕跡，這痕跡自臉頰開始，如被燒焦的半張手帕，半張人半張修羅，著實嚇人。

　起，款款走向鬼厭生：“你放心，待你的臉皮用在我的臉上，你我二人便似合為一，介時我帶著你的臉去幫你找父親，不會食言的。”

　鬼厭生步步后退，他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來保護自己，可這四周什麼都沒有。窟門被一道看不見的制擋住了，他無可逃。

　年步步后退，強自抑聲音中的抖，著近的人道：“我是魔族，你不能殺我。”

　“魔族？”子大笑出聲：“你這凡人真有趣，不是長了一雙金瞳便能稱自己是魔族的，你上半點魔元之力都沒有，怎會是魔族？你說要找父親，可你找錯了地方呀！這里是黑石城，不是凡人能進的地方。”

　鬼厭生一怔。

　他不是魔族？

　那他到底是誰？他長了一雙金瞳，被村中人視作妖魔，不可能是凡人。他原以為來到黑石城，便會被同類承認。可這人卻說他不是魔族。

　子似乎膩煩了同他說話，手一把攥住他的咽，芊芊玉指轉瞬了尖利爪牙，半張被灼傷的臉著鬼厭生的臉，迫不及待地深吸了口氣：“活人的味道，果真很香。”

　一活人氣息從鬼厭生里飛出，鉆進那子的間。似貪婪巨，大口大口吞吃盤中餐。一只手順著鬼厭生的臉爬上他的額頭，人笑道：“讓我撕下你的臉皮......把你的臉給我......”

　鬼厭生艱難掙扎著，有些絕地閉上眼。

　卻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慘。

　他猝然睜開眼，就看見那子跌倒在他不遠，看著他的目震驚又恐懼，仿佛他是什麼怪。

　一道道黑痕跡若有若無地順著他的前額點亮，在他的眉心，約約綻放了一朵黑海棠。

　“魔王印......”子看著他的眉心，語氣難掩震驚：“你怎麼會有魔王印！”

　鬼厭生陡然被松開，忍不住后退了兩步，他扼住自己的脖頸，重重咳了兩聲。分明已經沒有半分力氣了，他仍然著那人，啞著嗓子問：“魔王印是什麼？”

　“你是魔王之子？”那人死死盯著他，神盡是不可置信，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對旁人說：“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魔王之子，你分明是凡人，難道你是半魔？這世上絕不會有半魔！”

　神愈發癲狂，鬼厭生咬著牙不說話。

　直到那人漸漸平靜下來，似乎終于接了一個自己不愿意相信的事實，于是重新站起，著鬼厭生的目泛著詭異深意，道：“原來，你父親是魔王。”

　“魔王？”

　“是啊，他是黑石城的主人，整個魔界都要唯他馬首是瞻。你若早一點說出你是魔王之子，也就不必遭這麼多罪了。”

　魔王？他是魔王之子？聽起來，似乎像是凡人的皇帝，他既是魔王之子，是不是日后就不必顛沛流離，四躲藏地過日子了？

　鬼厭生的心里，浮起一點的雀躍。然而還沒來得及等這歡喜化作笑容，就看見面前的人看著他，憐憫地開口：“可惜。”

　他心下一：“可惜什麼？”

　“可惜我們黑石城的主人，魔王鬼雕棠，對脈等級最為看重。自他上位伊始，頒布法令，一旦發現半魔之，殺。”

　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年，邊的笑容溫，說出的話卻似最刻毒的詛咒。

　“你，是半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