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染音啞口無言。
捫心自問,還敢麼?
不敢,膽小如鼠,就是個廢,是個弱無能的紈绔,非常害怕會被再次連累,即便這次是他救了,即便是他的男朋友,即便他們現在已經安全了,但是以后呢?那幫劫匪不會再卷土重來了麼?
劫后重生,不是慶幸,而是后怕,越想越怕。
也有父母呀!想卑鄙地和他劃清界線,想無恥地明哲保,想懦弱地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因為不想死!更不想再被抓去暴打一頓,不想再被恐嚇待!只想像個正常人一樣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地活著!
之前的那個陳紈绔有多牛,現在就有多蛋。
只是會吹牛而已。
但是,也是真的舍不得他……有一強烈的預,今晚只要一分開,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
然而的沉默已經說明了的選擇,林宇唐咬了牙關,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靜,但微微泛紅的眼尾還是出賣了他的心,是有些失和委屈的。
他是真的、喜歡,第一眼見到就心了。
的眼神清澈而干凈,格、燦爛,如同朝一樣生機,干什麼事都牛哄哄的,一點也不怕惹事,一看就是生長在溫室里的花朵,和他是截然不同的那類人,他就是一糙生糙養的狗尾草,能不出頭就不出頭,默默地行走在黑暗中。
對他而言,沒有的地方才是安全地帶。
他也清楚自己有多危險,更清楚自己和不般配,所以當開始主接近自己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逃避、是拒絕,對避之不及。
但實在是,太有吸引力了,令他不由已地向靠近,甚至還產生了一僥幸心理:說不定以后就沒事了呢?不可能那麼倒霉連也連累了吧?
然而今晚發生的事徹底把他的僥幸心理擊碎了。
事實向他證明了,他們兩個人各自生存在兩個世界中,無論如何都無法沖破中間那道堅固的壁壘,不然就是違背天意,會遭上天的懲罰。
他必須遠離,這輩子都不能再靠近了。
林宇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啞著嗓子冷聲命令:“下車,別浪費我的時間!”
陳染音頭一哽,無言地著他。
不明白,他們兩個相依為命、生死付一整晚,為什麼會變了這種結局?
結局來的還十分突然,突然到令不知所措。
是不是,只要稍微鼓起一點勇氣,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但是有那份勇氣麼?
林宇唐似乎早就知道了會是這種結局,極其平靜地對說:“不敢就下車,敢的話就和我一起回家,我家現在也有警察。”
陳染音含著眼淚看了他許久,最終還是沒能戰勝心中的膽怯,哽咽著對他說了聲滿懷愧疚的“對不起”,迅速解開了安全帶,打開了車門。
下車后,拖著一條用不上力的,一瘸一拐地過了馬路,頭也不回地朝著警車走了過去。
其實,有那麼一個瞬間,是真的想和他一起回家,想豁出一切去陪伴他,和他并肩作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但這種天真的想法很快就被現實打敗了:家里有警察就安全嗎?附近不會有歹徒蟄伏麼?回家的路上會一帆風順麼?距離他們最近的警察就在馬路對面,真的有勇氣放棄近在咫尺的安全麼?
沒有呀,就是個廢……
也想回家,想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
還是貪世俗和安全。
直到走到警察面前,林宇唐從倒車鏡里看了最后一眼,用力踩下了油門,開著車揚長而去。
家屬樓下已經停滿了不停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其中有一輛是法醫勘查車。
現場死了人。
林宇唐的心在瞬間跌落谷底,卻又懷揣著一不切實的幻想和期,直接沖上了樓。
還未走到家門口,他就聞到了濃烈的腥氣。
許建城最先看到了他。
那時的許建城還不是特警隊的許支,是刑警支隊的副支隊長,是林恒調來東輔后一手提拔起來的人。
許建城的眼眶一直是紅的,但是在林宇唐沖進家門的那一刻,他還是眼疾手快地攔腰抱住了他,驚急大吼:“別進去!你不能進去!”
林宇唐本聽不進去他的話。
客廳的墻壁上,用鮮涂畫著四個淋淋的大字:債償。
年忽然發出了一蠻力,怒吼著睜開了許建城的手臂,不顧一切地沖向了父母的臥室,如同一頭發瘋了的野似的推開了所有試圖阻攔他的人。
他終于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滿地都是他的尸殘骸。
在正對著大門的那張桌子上,擺放著父親的頭顱,才五十出頭就灰發蒼蒼,滿面深刻皺紋,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無神地與他對視著。
他那英勇而無畏的一生,卻是以這種殘忍的方式走到了盡頭。
一瞬間,年的力量瞬間被空了,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雙目紅腫,如同闖絕境的困一般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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