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久點點頭，“是啊，都是中原人，他們應該不會害咱們。”

　段東道：“小姐，咱們事不宜遲，趕往山下去，今晚在半山腰過夜，爭取明日午時到寨子里。”

　“好！”

　魏安然回頭看著小向導，笑了笑，“咱們走吧！”

　“那……那個……五溪……”小向導磕磕絆絆地，像是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的樣子，面紅耳赤的。

　段東在一邊拍拍他的肩膀，“慢慢說。”

　“那……那個……五溪……危險！”小向導憋了半天，只說出這一句話。

　鄧齊笑了，“怎麼，下山比上山還危險，難不山這邊更陡峭？”

　話音剛落，就聽見遠炸開一聲驚雷。

　萬里無云，這驚雷是從哪兒來的？

　幾人慌張地抬頭去看，生怕落雨晚上無可躲，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吳杜若一聲尖。

　魏安然被這一聲駭了一跳，立馬轉頭朝看過去，卻被一把推開。

　魏安然被推的一個趔趄，剛要問：“你沒事推我做什麼”，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吳杜若后的樹干上，盤著一條通翠綠的大蟒，正張吐著信子，出獠牙，下一秒就要咬上去。

　吳杜若一也不敢，梗著脖子，朝眾人說：“你，你們快跑，別管我！”

　“走不了了。”

　魏安然往腳下一看，心沉到了底，“全是毒蟲毒蛇。”

　這已經不是他們初蠻夷境的陣勢，遍地的毒蟲毒蛇仿佛像水一樣“流”到他們腳下。

　他們上的驅蟲符失效了，對這些毒來說，他們只是可以讓它飽餐一頓的味佳肴。

　魏安然看著一波接著一波往自己腳下涌來的毒，傻了眼，別說沒見過這種場面，饒是段東這種走南闖北的人，也沒見過。

　小向導慌慌張張地，還來了一句，“你看……我……我就說……有危險吧！”

　他的話音剛落，段東就提刀朝地上砍了下去。

　魏安然眼前閃過無數的黑影，朝段東飛過去，大吼一聲：“段東，快閃開！”

　然后，就覺得自己腳下一涼，一個小臂的毒蛇正沿著的腳，往上爬，然后還沒等開口驚呼，就一口咬了上來。

　魏安然一點反應時間都沒有，接著就是眼前一黑，直地倒在滿地毒蟲之間。

　完了！

　怕是要喂了這些毒蛇毒蟲了。

　也不知道最后會被啃噬什麼慘樣子。

　夜非辰會來給他收尸嗎？

　他還能找到自己的尸嗎？

　從被咬到失去意識，魏安然腦子里如走馬燈一般閃過許多念頭，最后一刻還在想——上輩子被吊死，這輩子被毒蛇咬死，老天爺到底跟什麼仇什麼怨，為什麼不能壽終正寢呢？

　——

　千里外。

　塞北。

　涼州城。

　四面城墻像是被鮮浸了，墻面上皆是未干的跡，墻角下的尸被拖出道道痕，不一會，就被塞外的黃沙遮掩住了。

　這里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發生過無數戰事，隨便找一地，怕是都能挖出前朝將士的骨。

　只有塞北的風知道，這里經歷了怎樣慘烈的戰事。

　死了的，魂歸黃土，無法回到故鄉。

　活著的，準備赴死，盼著魂歸故里。

　屋里，夜非辰猛地睜開眼，滿冷汗，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竹虛聽見靜走了過去，三指扣上他的手腕，打算給他號脈。

　誰知沒等他凝神，就聽見夜非辰開口說：“我聽到安然喊我了。”

　“那你聽見的是鬼。”

　竹虛白了他一眼，他面也好不到哪兒去，原本在宮里給貴人看病的太醫院院首，如今除了照顧定王這個病秧子，還要不時地去傷兵營中救人，不過數月，人就像老了十幾歲，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快到邊了。

　“竹虛，我沒開玩笑，真的聽到了。”

　夜非辰著聲音，像是難以忍這痛苦一樣，“說，恨我。”

　“確實該恨！”

　竹虛冷笑一聲，甩開他的手腕，然后低頭看了一眼夜非辰傷口，從懷里出一把匕首，在一旁的火上烤了烤，不管他此時在想什麼，一刀了下去。

　他手里的刀又穩又狠，刺進里，把里面的斷箭剜了出來。

　瞬間，流如注。

　夜非辰疼的快要暈厥過去，他額上布滿了冷汗，上也是。

　彭粵安第二次攻城，派出了一隊弓弩手，專門沖著他來。

　他作為東城門的守門人，自然要站在城樓高，指揮士兵，與他們并肩作戰，而弓箭，就像雨一般，朝他了過來。

　縱使他揮劍再快，也不免抵擋不住，一支箭過他的右臂，另一支箭直沖他的口而來，他力躲閃，那箭還是直直地刺進他的左肩胛。

　要不是玄若玄初及時把他護住，他恐怕就要死在這場戰爭里。

　他傷后，就被人送了回來，上的毒也在此時制不住，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剜出了斷箭，竹虛給他上藥包扎，手下半點沒有留，似乎把怨氣都撒在了他的傷口上。

　夜非辰了左手，疼的直氣，齜牙咧地說：“你說得對，確實該恨我。”

　“放他娘的屁！”

　竹虛再忍不住怒火，“最該恨你的是誰，是我！你他娘的放著好好地閑散王爺不做，非得來戰場上這罪，還連累老子，說得好聽，就為了那幾枚棋子，差點連自己的小命都代在這里，真是瘋了！”

　夜非辰吼道：“你能不能閉！”

　他強撐著坐起來，怒吼掙扎間，左手的傷口洇出，竹虛嘆了口氣，“我的祖宗啊，你別了！”

　夜非辰哪里會聽他的勸，反而起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

　他推開窗戶，塞北冷冽的風吹來，帶著一點黃沙的氣味，還有約約的腥氣。

　耳邊，是戰士的哀嚎聲和痛苦的聲。

　夜非辰原本堅冰似的臉上，出一點。

　“竹虛，帶兵出征這件事，我沒有后悔過，就算戰死沙場，我也無悔。我心里唯一后悔的，是沒有好好待。”

　他茍活這些年，忍，痛苦，孤寂。絕……什麼都嘗過，唯獨快樂，他不曾，也不敢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