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四時變化與外面不同,時間流逝自然也與外面不同。這是長幸這麼多天以來,得出的結論。
鬼面人自把關在這個院子之后,已經過了十幾天,出乎長幸意料的是,他一直沒有為難,更沒有折磨或者想殺了的打算。
而是極其普通地跟生活在一起,一開始他知道長幸會肚子,所以會從外面帶饅頭和白粥回來,雖然他不用吃東西就可以活,但還是每餐每頓都陪著長幸吃。
偶爾,長幸看著他那認真專注地吃飯的模樣,會覺得這人似乎很滿足很。
后來,他知道了長幸會做飯,干脆就把食材買好,扔到面前,大爺似地開口道:
“今天你來做飯。”
長幸瞥了一眼那活蹦跳的魚,忍下要揍人的沖,皮笑不笑:
“那你倒是把魚給我理好啊。”
鬼面人疑:“這魚不是直接扔水里煲湯就好了嗎?”
長幸:“……”行吧,諒他不是普通人,沒有常識也正常。
于是,長幸站在一旁指揮鬼面人該怎麼理一條活魚,鬼面人倒是聽話,雖然理手法暴力了些,但其他做得勉強合格。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終于做好了三菜一湯。
鬼面人拿起碗筷就吃了起來,神早已不似之前那樣冷冰冰的,而是帶著期待與欣喜,甚至眼睛都有些發亮。
只是所有的小緒都藏著,強行讓自己鎮定。
他以為自己裝得很好,可還是被長幸看到了。
長幸坐在他對面,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人設崩了鬼面大佬!
可看著看著,長幸卻好似發現了什麼,問道:
“你把我抓來,不會就是為了讓我給你做飯吧?”
鬼面人頓了頓,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對上長幸的眸子道:
“我想要更多。”
長幸愣了愣:“你想要更多什麼?”
鬼面人直言不諱:“想要你一直陪著我,我們在一起生活。”
這下長幸徹底懵了,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他之前做那麼多事,都是為了把綁來,過這種日子?
長幸的疑下意識口而出:“你圖啥啊?”
鬼面人一本正經,很是直白道:“就圖你。”
看他這麼認真樣子,長幸都不好意思吐槽他這話實在有點土味,可是看他眼神又不像開玩笑,許是把當某樣品來獲取滿足了?
長幸搖搖頭,否定自己天馬行空的腦,轉了轉眼珠子又問:
“你不是很討厭白瑾行,還要對付他嗎?”
鬼面人皺了皺眉,似乎很不喜歡從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一如既往地厭惡白瑾行。
他咽下一口飯菜后道:“你只要乖乖在這里,我就不為難他。”
長幸:“……”怎麼換了個思路,他還是要威脅?
不過長幸也聽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似乎把目標從為難白瑾行轉移到了上。
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這鬼面大佬之前廢了那麼多心思,就只是為了把關在這里陪自己養老?
長幸問:“為什麼呢?”
鬼面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用說過的話堵:“先吃飯,不要浪費糧食。”
長幸:“……”行,那就先吃飯。
吃完飯,鬼面人主去收拾碗筷,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長幸覺得自己的三觀又一次被刷新了。
這……這還是那個滿瘴氣,狠厲又毒辣,殺人不眨眼的反派大佬嗎?
怎麼這會兒整個畫風都變了!?
長幸愣了好久才漸漸回過神,心中對鬼面人的認知再一次被顛覆,直到聽到廚房傳出來一陣“呯呯”摔東西的聲音,才心下一驚,急忙跑過去看。
只見鬼面人摔了一地的瓷盤。
他有些發愣,轉頭看著長幸又僵道:“我……不知道它那麼易碎。”
長幸無奈扶額,雖然這些摔了也不心疼,但看著滿地的狼藉還是有些想揍人,特別是在看到這個已經完全離人設的鬼面人,就覺得莫名地不安和焦躁。
接著,鬼面人又斂眉肅容,誠懇認真地來了一句:“我以后會學的。”
看著那張跟白瑾行一模一樣的臉,長幸忽然氣不起來了。
收拾完滿地狼藉,長幸照例去曬太,鬼面人竟也難得地在邊坐下,他沒有戴面,著一玄,坐在影下不敢接。
長幸轉頭看他,發現不戴鬼面,周也沒有那些恐怖瘴氣的他竟像個普通人。
嗯,一個生得極好看的普通人。
神使鬼差地長幸開口問他:“你什麼名字?”
誰料這個問題卻把他難倒了,他好像有些不開心,皺著眉回答:“我沒有名字。”
他從一出生就被棄在鬼林,自小陪伴他長大的只要瘴氣和妖魅,而這些東西只會凄厲地嚎,不會同他說話。
后來他走出了鬼林,接到了人類,雖然總被驅趕,但也總算是學會了人語。
只是依舊沒有名字。
再后來,他總是戴著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出現,總有誤闖鬼林的人被他嚇到,鬼林之外的人也都怕他、厭他,就漸漸傳出了“鬼面”吃人的名聲。
他分明是個人,卻活了鬼,活了妖。
他從來就沒有名字。
長幸沉默了,不知是不是這里是他的幻境的緣故,竟讀懂了他此刻的緒。
從鬼面人口中,知道了他的過往,不免有些唏噓,心道他的日子過得比白瑾行還慘,除開他以前對自己做的混蛋事不說,他也可憐的。
長幸不由得嘆氣一聲,忽然有點明白了他為什麼想把自己關在這里過這樣的日子。
看了看跳躍在樹蔭下的天,又轉頭問他:
“你明明不喜歡,為什麼在幻境里還設置了這樣的大好晴天?”
鬼面人默了一瞬,移開眼神不再看,許久之后才慢慢道:
“你喜歡。”
因為你喜歡,所以我也喜歡。
長幸喜歡曬太,自由肆意又不輕易服輸,從容淡定,不懼生死,倔強認真。活得十足耀眼,哪怕生命只剩最后一天,都能把它過得鮮活漂亮,滿是生機。
這樣活著的方式是鬼面人和白瑾行不敢想的,因為他們早已認命,早已屈服于那絕又無奈的命運。
可長幸不管再怎麼艱難,也從來不認命。
所以他們從眼里看到了,一道能夠破開所有黑暗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