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混與癲狂

“你說什麼？！”侍在端抓住三路的胳膊，把他抓得生疼。“大海死了！這是真的！跳井死了，就是咱村西頭的井！”三路撥開侍在端的手，篤定地說。“為什麼？”“什麼‘為什麼’？他死了，二杏就解了。他活該！”三路的眼里仍然是憤恨。昨天晚上到底出了什麼事兒？讓那個男人撇下未年的兒，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你還沒有告訴二杏？”“我正想告訴呢！對二姐來說，這是個好消息，是不是？”或許是吧，侍在端沉默了，那個遭人恨又遭人憐的男人，又把一個謎拋給了活著的人。他走了，他的世界清靜了，可活著的人呢？二杏，還有他的兒呢？

三路跑到食堂，二杏正拿著菜刀削土豆。三路抓過一條巾，塞到二杏手里，“快，洗洗手，咱一起回棒槌！”二杏一怔，回棒槌？“快點兒，好事兒！你那男人自殺了，已經死了！”三路的話里滿是興，二杏卻呆住了，手一松，巾和菜刀一起掉到了地上。“二杏，你怎麼了？快點兒啊！”三路催促道。他得回去看看，看看那個男人的死樣兒，糟蹋了他姐姐，罪有應得！二杏的反應讓三路不太滿意，他覺得二杏應該和他一樣，高高興興地回去看熱鬧。二杏真是被這個消息震住了，大海死了？那個讓人恨得牙兒的大海、所謂的丈夫，真的死了？“嘿嘿？哈哈？嗚嗚……”二杏這富的表，嚇得三路魂兒差點沒丟了，“二姐，你怎麼了？”剛開始，他以為二杏是高興的，可后來為什麼會笑著笑著就哭了呢？

看著二杏慢慢倒在地，三路嚇壞了，急忙扶起來，讓靠到自己懷里，拍著的后背。這時，侍在端也到了，看到這副形，不明所以，大海死了，二杏用不著這麼傷心吧？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看看二杏，這是怎麼了？”三路急得直冒汗，又是捶前又是拍后背，端著廖梅遞過來的水，灌了二杏一脖子。“二杏，你告訴我，怎麼回事兒？”看著二杏空的眼神，侍在端也很著急，搖著的肩膀，輕聲問道。“他真的去死了？我從來不曾想要他的命！”二杏緩過氣來，淚水流了出來。

昨晚十點的時候，二杏來看看跪著的大海和丫兒，丫兒在地上坐著，大海還在那里跪著，燈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看上去那麼孤寂，那麼可憐。晚上很涼，看到丫兒抱著肩膀著脖子，二杏心里有些不忍，便拿過來一件外套，丫兒畢竟只是一個小孩，平時跟自己倒是低眉順眼。看到二杏過來，大海跪直了子，眼睛里冒出熱切的，“二杏，你是要和我回去嗎？”二杏沒有理他，而是拉著丫兒，“走，到屋里去睡吧，晚上太涼了！”丫兒執拗地躲開過來的手，目里著仇恨。

“二杏，走吧，跟我回去吧。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讓你病了那麼久，可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住口！你就給丫兒積點德，別再提這種事了！你回去吧，無論你再跪多久，說多好話，我都不會再回去了。”二杏再也不想面對大海，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起那兩夜的屈辱，那種痛苦，那種折磨，不要再去回憶，不要再去！“二杏，我對不住你，我會改的，你就跟我回去吧，我不能沒有你！”大海仍然固執地跪在那里，語氣中著焦急。“算了吧，你！你那對我好？我已經丟了半條命，你想讓我死在你手里？做夢吧！”二杏聲音很低，怕招來廠里其他人，但話語中著厭惡和兇狠。

“快來，丫兒，快給你媽跪下，求你媽跟咱一起回家。”大海拉過丫兒，把摁跪在地，丫兒卻不說話，小腦袋耷拉著，一言不發。“丫兒，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快點，求求你媽，快點啊，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你怎麼都忘了？”丫兒仍然不說話，回頭看著父親，又看著二杏，目里除了憤怒還是憤怒。“啪！”一個掌落到孩上，“我都磨破了，讓你聽話，聽話，你怎麼就是不聽呢！養你干什麼！跟你那個死媽一樣，整天跟我擰著干，我讓你不聽話！我讓你不聽話！”二杏看著發瘋般打罵丫兒的大海，真的再次不認識他了！倔強的丫兒一聲不吭，任父親的掌沒頭沒腦地落到自己上。二杏忍不住，把丫兒護到了懷里，“你瘋了！你打干什麼！”“整天氣你，我就打他，誰氣你也不行！”大海梗著脖子，二杏卻沒有看到，他目中的混和癲狂。

“丫兒，走，到屋里去，別理這個瘋子！”二杏拉著丫兒想走，丫兒卻掙開的手，跪到了父親邊。“二杏，你看，丫兒多孝順，多聽話？咱們回家，丫兒不是你親生的，咱們再要一個，咱們倆人的。二杏，你不知道，沒有你，我睡不著，吃不好，還不如死了呢。二杏，你告訴我，我怎麼辦，你才肯跟我回去？你要星星我就去摘星星，你要月亮我就去摘月亮，你要怎麼樣都行，只要肯跟我回家就好！”“你去死吧，死了我就原諒你！”二杏冷冷地說道。二杏說完這句話，便回到房里，不想再看到他。“丫兒，你聽，你媽肯回家了，走，咱們回去，把屋子掃干凈，還得燒燒炕，你媽怕涼。”這是二杏聽到的大海說的最后的話。一個小時以后，二杏再出來，父倆已經不在了。

大海真的死了？因為自己那句話？二杏不敢相信。恨大海，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可從沒想到過大海會以這種方式去死。雖然大海不是親手殺的，可不殺伯仁，伯仁卻因而死。

看著昨天晚上還跪在自己面前懇求原諒的人，現在卻變了一冰冷的尸，這究竟是上天跟開的一個大玩笑，還是老天開眼，讓終于不再生活在影里？“滾開！我恨你！恨你！”丫兒看到了，瘋了一般地沖了過來，對二杏又踢又打。小孩的臉上，沒有眼淚，全是恨意，小小的牙關咬著，眼里噴著細細的火苗兒，像要把二杏吃了一般。侍在端趕把拎了過來：“丫兒，你是不是瘋了！別打了！”丫兒張開，又想咬他，侍在端早就防備了這一手，趕松開手，丫兒坐到了地上，起向父親爬去，“爸，你起來啦！我不惹你生氣了！爸，我聽你的話，我喜歡那人。你醒來吧，我們一塊兒下地，你刨花生，我撿，爸，你不能扔下我，爸！爸！”丫兒大哭起來，臉上卻沒有淚水。這個小孩，眼淚早就哭干了吧。

大海以這種方式，贏得了所有人的同。村里人開始對二杏指手畫腳，說什麼的都有。“不想跟他過，就別跟人結婚，結了還不好好過，整天東跑西顛，不是好東西！”“外面又有人了吧？”“丫兒真是可憐了，剩下，還有一個后媽，可怎麼過？”“肯定是被二杏給死的，哎，這樣的人還是招惹！”“看到了沒有？漂亮的人，蛇蝎心腸！”

…………

看著搖搖墜的二杏，侍在端心如刀絞，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