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忍冬開花了,滿滿一藤架,金花銀蕊,翠蔓簇。
門前的男子容清俊,袍致華麗,正低頭瞅著那一朵盛開的小花。
這是護國將軍府上的小爺,自小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他自聰敏伶俐,五歲能作詩,八歲通文律,自小博覽經史,工書善文。人人都道他年英才,更何況他還有一副好皮囊,溫文爾雅,仁厚敦善。無論怎麼看,上天對他都格外偏。
簪星了楊家的小爺。
無數次的轉里,已經明白,無論多麼繁盛鮮的開始,到最后都逃不過命運的苦果。世人活在紅塵之中,便要歷經離別生死之苦,這一世錦玉食,無憂無慮,未必就能終得善果。
楊家夫人老爺伉儷深,恩甚篤,既是老來得子,只有簪星一位獨子。而在簪星十歲的時候,路遇山匪作惡,商戶全家被害,僅剩一名八歲孩死里逃生。簪星將這孩帶回府上,楊家收養了孩,替他改名子風。
簪星很疼子風。
他沒有兄弟姐妹,自孤單長大,陡然得一玩伴,又憐這孩子世凄慘,總是格外照顧他。得了好吃的東西,必然分一半給子風,得了好玩的,也總是拉著子風一道玩耍。雖不是親生兄弟,卻勝似親生兄弟。楊家夫婦溫厚,對子風也視若己出。
子風也很黏著簪星。他時遭遇父母在自己眼前慘死一事,弱膽小,剛來楊府的時候,每夜都要與簪星一起睡。夜里常常被噩夢驚醒,亦是簪星耐心寬,兄弟倆互相關心照應,日子似乎能永遠如此溫。
“大哥,”年的子風仰著頭看他:“大哥要是能永遠這樣對我好就好了。”
簪星他的頭,笑道:“當然,你我可是兄弟。”
簪星從不懷疑他們之間的兄弟,他時第一次隨父出征,對敵估不清,吃了敗仗,滿城的人在背后嘲笑他空有其名。向來弱的子風第一次與人大打出手,回來時臉上被揍得鼻青臉腫,還道:“誰讓他們說我大哥!”
簪星大笑,先前的沮喪倒是被沖散了一些:“你倒勇武。”
他也從不懷疑子風對楊家夫婦的親,楊夫人長年咳疾,子風親自上山采摘草藥藥引,給楊夫人熬藥。他出征的時候,都是子風照顧楊家二老。
他陷危險的時候,子風在背后默默支持,他仕途不順的時候,亦是子風拿酒來與他細心寬。
不知不覺中,他日漸功勛顯赫,聲名遠播,子風也從弱年,長俊朗青年。簪星娶妻生子,妻子是文臣家的小姐,溫知禮,貌傾城,子聰敏伶俐,乖巧懂事。
上天對他的偏似乎在這里就到此為止了。
又一次的出征,敵軍似乎早知他兵防布局,一路突襲,他打了敗仗回京請罪,剛回京,就聽到了有人舉證楊家通敵叛國的消息。
舉證人,正是子風。
那總是弱弱的,笑著跟在自己后的青年,仿佛卸下面的豺狼,目里對自己是毫不掩飾的刻毒與怨恨,他站在金鑾殿上,一封封呈上莫須有的罪證,信誓旦旦地呈說楊府多年不忠的籌謀。簪星在那一刻倏爾明白,或許多年的親昵與友,全是假象。
兵將抄了楊家府邸,年邁的父母子孱弱,不住嚴苛刑法,死在獄中。而他貌溫的妻子,被子風以審問之名帶私府,霸占折磨。妻子不了這等侮辱,趁人不備投湖自盡。他在獄中得到消息,只覺失魂落魄。
燈火朦朧,幽暗的牢獄被人的腳步聲打碎死寂。年輕人站在牢獄前,著他的目得意而猖狂,仿佛忍多年的籌謀一朝順遂,迫不及待的前來炫耀果。
簪星問:“為什麼?”
“為什麼?”子風看著他,像在認真思考,而后,他慢慢地笑了,然后上前一步,盯著簪星的眼睛,惡狠狠道:“因為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們高高在上的施舍,討厭你們自以為是的恩賜。討厭你們的同和憐憫,討厭你們的惺惺作態,令人作嘔。”
簪星忍不住高聲打斷他:“可楊家從未虧待于你!”
“那又如何?”子風不屑地笑:“你們要全善人的名聲,也可要看看旁人愿不愿意做乞丐。”他盯著簪星,眼神淬著妒忌的:“憑什麼你是天下聞名的英才將,我卻要在你的邊做陪襯野草?憑什麼你能娶舉國傾城的家小姐,我卻只能挑家世平凡的秀才兒?既然口口聲聲說要一視同仁,為何你有的我沒有?是你們先偽善的!”
簪星后退一步,只覺一陣眩暈:“你怎麼會這樣想?”
子風弱,才學平庸,父親不是沒打算讓他仕途,可他文章一般,武藝平平,他們素日里見他與秀才家的兒有說有笑,還以為是兩相悅......
“你若有不滿,大可說出來,萬事自可商量,為何要陷害我們——”
“不必。”子風把玩著手中信函,角笑意森然:“我在楊家伏低做小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今日。大哥,如今你的妻子是我的,你的府邸是我的,將來你楊家的功勛也是我的。既然你慣來做善人,不如送佛送到西,將你的一切都送給我吧。”
簪星意識到了什麼:“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他喃喃自語,清秀的面容在獄中幽暗燈火下恍若厲鬼,明明是朝夕相的容,如今卻陌生得可怕。
比這更可怕的是他口的話語。
他說:“陛下年邁,懸賞重金求得長生方。”子風看著簪星,眼底笑容詭異:“需求神芝之練丹藥......”
“賢侄自聰敏,姿傾眾,正是神芝轉世之靈......”
“楊子風!”簪星眼底充,一瞬間撲到鐵欄跟前,嘶啞道:“你瘋了,他還只是個孩子!”
“那又如何?”子風鷙地一笑:“孩子,我也不想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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