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這話說得誅心，卻又字字屬實。

　皇后養趙琛，那是因為趙琛是司若羽的孩子，是皇后同父同母的嫡姐的兒子，所以愿意宮，把趙琛視作自己的孩子，甚至一輩子無所出。

　德妃為四妃之首，整個后宮若是生孩子的時候不幸死了，這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會被分到皇后膝下，但德妃和皇后什麼？皇后憑什麼要幫養孩子？

　德妃被皇后一句話噎得嚨發哽，半天說不出話來。

　其實在診斷出自己有孕的時候，德妃就知道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所以一開始沒有聲張，沒有讓其他人知道自己有孕這件事，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這個孩子，畢竟當年為了保護趙玉凝，已經犯下了那樣的大錯，若是執意生下這個孩子，不知道對這個孩子來說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

　如今皇后這話，分明是容不下這個孩子，若是因為這個孩子出了什麼事，以后還有誰會護著的凝兒？

　德妃越想越心慌，看見皇后無于衷的樣子，只覺得心涼，一時昏了頭，忍不住提起舊事：“娘娘，當年臣妾為你做下那些事的時候，娘娘說過會讓凝兒平安長大，為尋一個好人家的，娘娘如今……”

　“德妃！”

　皇后厲喝一聲打斷德妃的話，表冷肅，染上了六宮之主的威嚴，德妃心頭一，瓣囁嚅了兩下，失了聲。

　寢殿安靜下來，皇后的聲音復又放：“妹妹慎言，這六宮之中，你的地位僅次于本宮，這些年你輔助本宮治理后宮的確有很多功勞，但陛下現在傷重未愈，本宮不可貿然出手，以免有人說本宮禍朝綱，妹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都把禍朝綱四個字搬出來了，德妃還能說什麼？

　里發苦，德妃連附和的力氣都沒有，皇后給徐嬤嬤遞了個眼神，徐嬤嬤立刻上前把德妃扶起來，上還假仁假義的時候：“娘娘，快起來吧，地上涼，您不為自己的著想，也得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肚子里的孩子？還有什麼好想的？皇室現在本容不下這個孩子。

　德妃已經知道皇后是什麼態度了，在宮里待了這麼多年，好歹知道保留最后的面，不要為了一件沒有希的事把自己弄得面盡失。

　深吸了幾口氣下口的躁郁，德妃輕輕撣了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推開徐嬤嬤，沖皇后盈盈一拜：“姐姐的意思臣妾明白了，這些年，多謝姐姐照拂。”

　照拂二字說著簡單，卻是橫亙后宮這麼多年掩藏在無數鮮亮麗底下的黑暗。

　皇后沒有說出，略微頷首，算是了德妃這一謝。

　待德妃起往外走，這麼多年的照拂也算到了盡頭了。

　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哪還值得白費心力？

　德妃一步步出了東辰宮，瑾彰宮的宮婢一直等在外面，見出來立刻上前扶，見臉發青慘白，不由驚呼出聲：“娘娘，您還好嗎？”

　“沒事！”

　德妃推開宮婢，自己強撐著一步步朝瑾彰宮走去。

　誰都知道，是這宮里最有手段的人，沒有顯赫的家世也能爬上四妃之首的位置，這點風浪怎麼能擊垮？

　就像司家給為皇室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樣，這些年，穩固地位的手段就是為皇后做那些一國之母不能做的事。

　司家背后有多骯臟，就有多臟，司家怕被皇室摒棄，也怕。

　然而司家還可以靠自己的實力掙扎一番，除了被的接什麼都做不了。

　不過，皇后把棄了，卻不能棄了凝兒，為了凝兒，還要做最后一點努力！

　……

　從東辰宮出來，蘇問春直接回了宸華宮，沒做宮打扮，往宸華宮走的一路都有宮人側目看，卻沒有一個站出來阻攔。

　昨晚兵荒馬，幾乎沒怎麼睡，現在疲乏得很，祈禱著趙琛不要又在宮里發脾氣，然而剛走到宸華宮門口，就見高如海帶著兩個小太監揚著拂塵匆匆趕來。

　蘇問春以為他是找趙琛的，下意識的側讓開，高如海卻在面前停下，拂塵一掃，竟跪在面前行了個大禮：“陛下有令，請蘇姑娘隨老奴出宮！”

　出宮？還是趙震珩的令，出什麼事了？

　“高公公……”

　蘇問春想問，高如海直接起，抓著就往外走：“姑娘別問了，一會兒到了你就知道了！”

　高如海長得胖，手也乎乎的，掌心很很熱，蘇問春卻莫名覺得有點冷，沒有掙扎，任由他拉著自己穿過重重宮門，他手里拿著趙震珩的金令，一路走來沒有到任何阻礙。

　到了宮門口，蘇問春看見兩列林軍鐵騎，這些人個個穿著銀甲戴著頭盔，手執方天畫戟，披白斗篷，下的馬個個發油亮，是難得一見的良駒。

　在他們中間，還有一匹空置的紅棕馬，馬頭一縷染得鮮紅，明顯是頭馬。

　高如海急急的走過去，擺一，在馬前跪下：“請蘇姑娘上馬！”竟是把自己當了凳子讓蘇問春踩。

　他好歹也是大總管，前伺候的紅人，之前蘇問春見過朝廷大臣都對他禮遇有加，今天何德何能，竟然能把他當凳子踩？

　蘇問春站在原地沒有，心已經不可自抑的慌起來。

　一定是邊關回來人了吧，不然他們的態度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

　這個時候，是誰回來了？路橫州還是蘇灼？他們是活著回來的還是已經……

　蘇問春不敢想下去，那些后果，只要想一下，口就會悶疼的近乎窒息。

　高如海心急如焚，見愣在那里，忍不住催促：“蘇姑娘，快上馬吧，人快到了！”

　人？什麼人快到了？

　蘇問春的神經有點麻木，兩條好像被什麼東西死死的釘在地上無法彈。

　高如海急得沒招，無奈的開口：“蘇姑娘，路小將軍等著你去接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