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一直在戒嚴，直到葉明昭出殯這一日，趙琛才到軍籍所把蘇問春帶走。

　這幾天蘇問春熬夜把李大人找出來那些文書看完了，那些文書從表面來看一點問題都沒有，唯一可疑的是，路嘯廷向朝廷寫的最后一份文書里有提到越西敵軍日漸強盛，鎮北軍會退守遠烽郡，下一封就是八百里加急送回的遠烽郡失守的消息。

　那封文書是鎮北軍副將賀勇寫的，也是他在文書里說，遠烽郡失守，是因為郡守蘇忠國與越西人早有勾結，打開城門放越西敵軍進城，實乃投敵叛國的罪人。

　再后面賀勇還傳回來一封文書，說鎮邊將軍路嘯廷不見蹤影，極有可能已經亡。

　蘇問春拿著那兩封文書看了很久很久。

　進過鎮北軍軍營，也見過那個賀勇的副將，此人出不算低，也立過不戰功，但手完全比不上路橫州和蘇灼，這次出戰他與路橫州同為左右副將，但路橫州在左他在右，嚴格意義上來說，路橫州的職位是在賀勇之上的。

　如果路伯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也該由路橫州向朝廷寫信說明局勢，賀勇此舉，分明是越俎代庖，難道……鎮北軍部也出了問題？

　這個猜測讓蘇問春心里惴惴不安，以路橫州和蘇灼的手，就算京中人心叵測，有人要在暗中算計他們，他們也能很好的應對下來，但在戰場上，他們面對的是窮兇極惡的越西人，若是有人對他們使什麼毒的計策，只怕害的是千上萬條命。

　然而這個時候再擔心也沒有辦法，蘇問春只能把眼下自己能做的事做好。

　看完這些文書，蘇問春又拿出趙琛讓人搜集的那份升遷冊子認真的看。

　雖然這上面的人蘇問春一個都不認識，但看到后面，蘇問春發現了一個規律。

　自從十三年前，前史大夫戚牧然被革職流放以后，京中的人員流就變得快起來。

　首先是兵部，在這十三年間，兵部的武幾乎全部被換了一遍，文雖然換得很，但往上升的幾乎沒有，若是有空位出現，都會有其他人來填補空缺。

　這些武不是犯了錯被貶斥流放，就是自己負氣辭回了家，這些年昭陵沒有什麼大的戰事，新上來的武竟然沒有一個上過戰場，這也造了這次趙瑾晟帶兵前往淮山，卻無一名武將能勝任的狀況。

　當然，除了兵部，文的更迭也不。

　更重要的是，蘇問春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這十三年間，被貶斥的員有很多都被貶去了西陵，而這些員中又以武居多。

　雖然貶斥流放的員都會被放到蠻荒之地，驗民生疾苦才算懲戒，而西陵又是昭陵最貧苦的地方，但這麼多武都被貶到西陵，會不會太湊巧了一點？之前也沒聽說過昭陵有什麼祖制，一定要把武貶到西陵去呀。

　而且那些被貶到西陵的武，如今都怎麼樣了？

　蘇問春想得出神，馬車突然一個急剎停下，子因為慣向前栽倒，坐在對面的趙琛手護住的腦袋。

　“在想什麼，這麼專注？”

　趙琛低聲問，手沒有急著放開，掌心燙得驚人，蘇問春了脖子，坐直子靠在馬車壁上。

　“殿下，前面堵住了，沒有辦法往前了。”

　今天不是什麼特別的節日，路上怎麼會堵？

　掀開車簾，馬車外面是麻麻的人群，這些人胳膊上全都纏著白布條，面帶悲切，朝著太傅府的方向走去，竟是城中百姓聽聞葉明昭要在今日出殯，全部自發的前往太傅府為他送行。

　為人師，他生前桃李滿天下，為人父母，他死后城中百姓滿街相送，這樣的人，記載在昭陵國史上，當得起名留青史四個字。

　趙震珩不給他追封誥命，百姓卻給了他應有的榮。

　“馬車靠在路邊，本宮直接走過去。”

　“可是殿下，現在人太多了，今日出行，您沒帶多人。”

　馬夫想阻止，趙琛大手一揮，直接了外袍下了馬車：“無妨！”蘇問春跟著下去。

　下了馬車以后這才覺人更多，除了書生秀才，還有婦孺老人，這些人不斷從家門走出，匯人群之中，順著街道緩緩前行。

　走了沒多久，人群中傳來細細的啜泣，像是會傳染，后面的人都跟著哭起來。

　太傅是好啊！

　他為數十載，兩袖清風，太傅府不曾擴建半寸，提出了許多利國利民的國策，那些策略實施下來，民生得到了顯著的改善提升，京都乃至整個昭陵的百姓，都得了他的庇護和福澤。

　這樣的好千載難逢，他膝下沒有子嗣，昭陵的百姓就都是他的子嗣！

　今天趙琛只帶了兩個護衛出行，眼看人群越來越多，快要止步不前了，兩個護衛帶著趙琛和蘇問春強行出一條路來。

　快到太傅府的時候，道路猛然變得寬敞，那些從千里之外，風塵仆仆趕回來祭奠葉明昭的學子，全都穿上了素白的孝，扛著白旗站在道路兩邊，乍一看，從這里到太傅府的兩條街都變白茫茫的一片。

　時辰快到了。

　趙琛拉著蘇問春快步走到太傅府，所有人都等著趙琛，剛進門，便有下人上前，幫趙琛胳膊纏上白布條。

　當朝太子親自為一朝大臣守靈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斷沒有再讓趙琛穿著孝送葉明昭出殯的道理，只能纏上布帶意思一下。

　“殿下，走吧。”

　管家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趙琛走到衛恒邊站好。

　蘇問春沒有什麼立場跟過去，正要找個不起眼的位置跟在隊伍最后面，胳膊一，喬翎不知什麼時候走到邊，正在往胳膊上纏布帶。

　“阿翎？”

　“我與綰綰一起走，不必擔心。”

　說得極溫，不知是讓蘇問春不要擔心旁人的目，還是不要擔心會給旁人添麻煩。

　無論是哪一種，都了蘇問春的失落不安。

　“謝謝！”

　話音剛落，站在最前面的衛恒揚了一大把紙錢到空中，悲戚綿長的嗩吶聲直沖云霄，管家抖的聲音劃破長空：“起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