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殿中氣聲此起彼伏,皆被孫鑒這一句大膽的回答驚住。
皇子份尊貴,哪能親自帶兵上戰場?刀劍無眼,若是傷了殘了,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請陛下三思!”
葉明昭先站出來,他沒有直接反對孫鑒的提議,但一句‘三思’可以聽出他的態度是不怎麼支持的。
當朝皇嗣香火還算旺盛,撇開不幸流產早夭的皇子,趙震珩膝下還有六位皇子。
然而二皇子趙凜患有疾,不能劇烈運,四皇子趙炎則是出了名的紈绔貪,五皇子趙罄先天病弱,并不養在京中,一直在西陵療養,而六皇子趙煜才五歲。
這樣列數下來,能選的只有太子趙琛和三皇子趙熠兩人。
趙震珩繼位以后,昭陵數十年重文輕武,幾位皇子更是飽讀詩書,學的都是治國之策,拳腳功夫只有皮,更不要說行兵之策,哪里能上戰場打仗?這不是把昭陵的安危當兒戲嗎?
“請陛下三思!”
其他人跟著跪下齊呼,這事太大了,稍有不慎,便會葬送數萬人命!
好不容易想出一條好的計謀卻又被這麼多人反對不能實施,趙震珩面冷凝:“三思?若是此計不行,眾卿還能想到比這更好的計謀嗎?”
“……”
當然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但誰讓陛下您生的皇子不爭氣呢!
眾人腹誹,一個個把腦袋垂得更低,生怕撞趙震珩氣頭上。
四下寂靜無聲,連呼吸都刻意放輕,孫鑒的聲音再度響起:“陛下,諸位皇子尚且年輕,經驗不足可以理解,若有親王前往,也可有同效。”
眾人:“……”
孫大人,求求你做個人吧,整個昭陵就只有昭西王一個親王,人家都五十歲了,你好意思再讓人撐著老胳膊老兒跋山涉水去淮山打仗嗎?
話是這麼說,眾人卻沒敢吱聲,不為別的,比起兩位皇子,昭西王年輕的時候至是上過戰場的,雖然那時昭陵有十將坐鎮,他只是隨軍玩玩兒,那也算是有經驗,不至于被漠北的荒漠嚇得不知所措。
最重要的,昭西王都五十了,了大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萬一真出個什麼意外,也沒什麼憾。
在這一片沉默中,眾人詭異的達了共識,良久,趙震珩沉聲宣告:“傳朕命令,重將至,朕思念皇弟,特召昭西王趙瑾晟京,共敘手足之!”
這話便是默許了孫鑒的提議,眾人立刻齊呼陛下圣明。
了了這樁大事,議政殿的氛圍輕松不,眾人又上奏了幾件其他的事,趙震珩面倦意,下令散了早朝。
百依次退出議政殿,出了最近的宮門,衛恒快步跟上蘇時寒,剛要說話,三個穿著黑朝服的人笑盈盈的朝他們走來。
他們朝服上用彩線繡著錦鯉,只在袖口用銀繡滾邊暗紋點綴,階比衛恒還矮三級,是蘇時寒之前在府的同僚。
“謹舟升任大理寺卿,我們還沒為你慶賀,今日有空,可否賞臉去陵茶樓喝幾杯?”為首的人試探著問,蘇時寒繃著臉,對他們并不怎麼熱,刻板的矯正:“只是暫理,并非升任。”
這三人似乎早就習慣了蘇時寒的冷淡,并不生氣,左右看看,見其他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親昵的勾住蘇時寒的脖子:“暫理也是升了,這頓飯你可跑不掉!”
“……”
不知是不是在漠北待了十年的緣故,蘇時寒比朝中大多數員都要高一點,衛恒眼睜睜看著他被勾得彎了腰,卻沒發火也沒掙扎,有點意外。
衛恒還以為像蘇時寒這種人,是不會有朋友的。
正想著,衛恒肩上猛地一重,偏頭,對上一張笑得過分燦爛的大餅臉:“衛大人也一起吧,以后可要勞煩衛大人多多照顧一下我們謹舟了!”
我們……謹舟?
姓蘇的不會除了兒長,還結黨營私吧?
抱著這樣的懷疑,衛恒和蘇時寒跟著三人一起去了陵茶樓。
陵茶樓是京都最大的茶樓,茶水費不低,菜品更貴,三人沒要包間,見茶樓人還不多,立刻搶占了大堂離戲臺子最近的桌子。
“小二,上茶,要普洱!”開口的人被拍了下后腦勺:“要什麼普洱,今天這臭小子請客,怎麼也得要一壺龍井!”
跑堂都是人,隔老遠聽見一耳朵,連忙沖后面高呼:“西湖龍井一壺,兩盤油花生,五只水晶肘子、兩只烤鴨!”
看來他們是常客,連跑堂的都記得他們想點什麼了。
“衛大人,你這麼嚴肅的看著我們做什麼?我們點這些菜,可還算不上驕奢逸哦!”說話的是個胖子,他五其實算得上是俊秀,不像高如海那樣胖得油膩,反而有種憨憨的覺。
衛恒看他覺得有些面,一時卻想不起名字,旁邊一人不客氣的了胖子被肚子撐得繃繃的朝服調侃:“服都快撐破了,還說你不是貪?”
這人偏瘦,眉目清俊,雖總是不正經的說笑,眸卻極其清亮,著子堅毅,衛恒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驚住:“李燃?”
那人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復雜,隨即毫不在意的笑起:“衛大人好記,竟然還記得下的名字。”
怎麼可能不記得?八年前高中狀元,一片國論揚名天下的李狀元可是風無限呢!
“李大人如今……”
衛恒問得有些艱,當初李燃才華橫溢,葉明昭數次在衛恒面前夸他,只是那時衛恒年心高,又正給太子做伴讀,不曾與李燃打道,沒想到十年之后,此人竟屈居府,未曾在朝中展鋒芒。
“至黃門令丞,給陛下看門兒呢,皇宮數十道宮門都歸下管,每天可忙了!”李燃笑著說,語氣輕快,卻聽得衛恒口發堵。
不想再看他笑嘻嘻的臉,衛恒移開目,又對上胖子傻樂的臉,許是被李燃刺激,衛恒腦子里浮現出一個名字,口而出時聲音卻不自覺的發:“吳石遇?”
“衛大人好眼力,下現在做太令,主膳食,日后宮宴衛大人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先知會一聲,下可以讓人多給衛大人上一份兒。”
主膳食?荒唐!
衛恒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
吳石遇三個字,以前是京兆尹下的金字招牌,有他驗尸,再詭譎叵測的懸案也能被發現蛛馬跡,衛恒在大理寺初任左正的時候,還問京兆尹要過人,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天跟尸打道的仵作,竟然做了太令!
衛恒眼底的怒火太盛,吳石遇有點扛不住,抬起胖乎乎的爪子把衛恒的臉掰到一邊,看向一直沒說話的第三個人:“衛大人別盯著我看,這個人的來歷更能讓你大跌眼鏡呢。”
伙計很快上了茶水和菜,那人抬手給衛恒倒了一杯熱茶,平淡無奇道:“下王鐘青,如今是協律都尉,主校正樂律,師承……”王鐘青頓了一下,掀眸看了蘇時寒一眼才道:“師承前史大夫戚牧然。”
衛恒瞳孔微,口而出:“是十年前,滿門被滅的戚牧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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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日,心口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