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巷裡的那間茶館每天下午都會聚集很多人,在這喧鬧繁華的都市中,這間茶館顯得古樸而深遠,坐在裡面的都是些七老八十德高重的玄學高人。
他們習慣了每天來這裡聽一個故事,一個關於秦雁回這個人的故事。
秦雁回是一個活在傳說中的人,因爲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果他還活着,相信比這裡任何一個人年紀都要大。
秦雁回是一個士,就是人們常說的道士,他的一生匪夷所思,完全是一段不需要修飾的傳奇,他經歷過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事,有人說關於他的故事都是杜撰出來的,實際上本沒有秦雁回這個人,因爲他太神和強大,很多人都不願意相信有這樣的人存在。
可茶館裡面那些玄學造詣極高的老人並不這樣認爲,從他們口中總是能聽到關於秦雁回一生神奇而驚豔的點滴,雖然都是些支離破碎的片段,畢竟曾經見過他的人早已故去。
可我還是很喜歡聽,每天下午都會坐在茶館靠窗的角落,點一杯茶,從他們口中聽任何關於秦雁回這個人的故事,我總是最早一個來,最晚一個走,每天如此。
裡面的老人都很奇怪,像我這樣二十多的小夥子怎麼會喜歡聽一個道士的故事,因爲我想把這個故事寫下來。
或許只有我才能寫出關於他的一切。
我就是秦雁回!
第一章棄子
我出生在川西的一個山村裡,山裡的娃名字樸實而直白,二狗、傻蛋、俊妞諸如此類,不過我有一個和他們格格不的名字,我秦雁回。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的名字取自於李清照《一剪梅》中的一句詞。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給我取這個名字的人秦一手,他真的只有一隻手,另一隻手據說是在清除封建迷信殘餘的時候被打斷的,慢慢大家都習慣他秦一手,至於他真名什麼,山裡沒有一個人知道。
山裡的土,開春把種子撒下去,來年只要天公作定會有一個好收,山裡人說這天生天養,或許正因爲如此,大荒的時候村裡竟然沒有死過一個人。
在地裡刨食那是力活,秦一手是殘廢吃不了這碗飯,不過在這個崇尚勞力的山村裡,秦一手的地位確比任何人都高。
因爲他是一個相師!
山裡人多憨厚本分,在幾乎與世隔絕的大山裡,信仰就變了山裡人不可或缺的神支柱,大到婚喪嫁娶,小到下種趕集,很多山裡人不遠十幾裡山路趕過來專門就是想從秦一手口裡問出吉凶。
打我記事起家裡的院子裡總是站滿了人,似乎每一個走進房裡的人都是憂心忡忡,而從裡面出來的時候都變得意氣風發,走到時候會留下帶來的各種東西,蛋、米、高粱酒甚至有時候還會有,山裡的人對錢沒有什麼概念,在他們眼裡這些東西遠比錢金貴,當作是給秦一手的酬勞,而我,就是靠這些留下的東西養大的。
秦一手是我父親,但我從來沒見他對我笑過,至於我母親是誰,這個問題在我很小的時候問過他,換來的是一掌,我到現在都記得,那顆蟲牙就是那一次被他打掉的,所以從此以後我再也沒問過關於母親的事。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秦一手不是我父親,甚至連他份我都不太確定,一個在袖口鼻涕,從來不洗臉漱口,終日酒不離口,幾乎沒看過他清醒的時候,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給我起了一個如此有意境的名字。
秦一手給看看相算命幾乎是有求必應,只要你手裡拎着東西,他保準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唯獨他從來沒給我看過相,記得有一次我纏着他給我算算,換來的依舊是重重一掌。
直到有一天晚上秦一手喝的鼎鼎大醉,指着在院子裡逮蟈蟈的我迷迷糊糊的說。
“給你看相,老子還沒活膩,你小子的骨相,是難得一見的日月龍虎骨,你天庭左右,下以眉頭上半指起,上至髮際之百會脈止,顯然爲兩玉柱,亦爲日月角骨,此骨長大,則爲創業之帝王格,你的命是天定,生在古時候你就是一代帝王。”
秦一手說我的面相是帝王格,擁有帝王之命,當然,我從來沒有相信過他說的話。
如果我真是帝王之命,相信沒人敢傷我否則必遭天譴,可秦一手卻砍掉了我半手指頭。
後來想想,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或許我這一生會和秦一手一樣,就在這山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結婚生子下地刨食,最後終老在山裡,這就是村裡人所說的宿命,我也不例外。
事的起因要從我小時候一件事說起,秦一手是一個極其冷僻的人,話的可憐,自從我記事開始,和他說過的話,都能數的出來,所以我幾乎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花費在了秦一手不爲人知的書庫之中。
那是秦一手在家中建造的室,裡面麻麻放着各式各樣的古書,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包羅萬象無一不有,我一直都很奇怪,像秦一手這樣的糟老頭,爲什麼會有滿屋藏書,而且只要走進這個室,秦一手就像換了一個人,溫文儒雅高深莫測。
與世隔絕的深山中,我就靠這些推如山的古書慢慢長大,日子過的貧瘠而充實,秦一手並不介意我看他的書,但前提是必須洗乾淨手,直到我無意中發現了他的另一個,在室的後面還藏着一個不大不小的藏書房。
裡面的書籍是我之前完全沒有接過的,幾乎包羅了道家五的要,奇怪的是,這些文字生僻奧的書籍,我就像冥冥之中在哪兒看過,幾乎能過目不忘。
我似乎對於道法方面有某些過人的天賦,秦一手的這些似乎是刻意瞞起來的藏書,不知不覺中我就看完並融會貫通,在後來大部分時間裡,秦一手給人看相算命的時候,我就坐着旁邊的門檻上,開始我能和秦一手算的一模一樣,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發現我算出來的結果遠比秦一手要多而且要準。
但這一切秦一手並不知道,我以爲我的努力和天賦會得到秦一手的褒獎,哪怕是對我一笑也好,可有一天秦一手臨時有事突然回家,在藏書房裡發現我翻閱這些書籍後大變。
“這些書你都看過?”秦一手拎着我的領怒不可遏的問。
我茫然的點着頭,不知道爲什麼他這樣暴怒。
秦一手的目我至今都還記得,充滿了惶恐和慌,把我從屋裡拖了出去,就在磨麥子的石碾上,抄起鐮刀想都沒想就切了下去。
撕心裂肺的劇痛讓我滿地打滾,頭上沁出的全是豆大的冷汗,等我擡頭纔看見,我無名指的半截指頭留在了石碾上面,從斷指上涌出的浸紅了我半邊服。
秦一手甚至都沒看我一眼,從兜裡掏出一張皺皺五元的紙幣扔在我面前,只說了一個字。
“滾!”
我是怎麼離開家,又是怎麼走出大山的,這些現在已經不記得了,我只記得當時我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哭,就連地上五元錢也沒有要,帶着一種近乎於執拗的怨恨捂着斷指向山外走。
我堅信秦一手那一刀切斷的不只是我的手指,還有我和他的父子之。
不過我似乎有些相信秦一手說的話,或許我真是帝王之命,流如注的斷指居然沒有染,我竟然活了下來。
那一年,我二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