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常磬番外:打空城寂寞回
名之時,不過只有雙十芳華。
獨孤家是北境的世家,跟世間的皇帝說起來也有些沾親帶故。當朝的天子姓李,再往上數個幾輩,跟獨孤家的長輩一起,是曾經在前朝共為八大上柱國之一的。皇帝的祖母,就是獨孤家的兒,一朝的太皇太后。
獨孤家在北境,不可謂不是煊赫世家,鐘鼓饌玉,鳴磬風流。原本是馬背上拼殺出來的富貴榮華,隔了幾代,獨孤家的兒都是英姿颯爽,自己手掌一方天地的中豪杰。偏生就顯得獨孤家的男兒們稍遜了些許。
到了獨孤常磬這一代,的母親在生產的胞弟的時候,難產而死。獨孤家的家主活到及笄那年的時候,也因為一場來勢洶洶的重疾,撒手而去了。長房人丁凋敝,往前的叔伯子,大多死在了彼時國朝剛定、邊境尚且不平的戰場上,獨孤常磬的父親這麼一死,便只留下了二八年華的獨孤常磬和的胞弟獨孤長順相依為命。
雖說時失慈,時失怙。可獨孤家雷厲門風,便縱是正堂只剩了一對年姐弟,旁的枝系依舊不上手。獨孤常磬便也就強撐著,撐起了獨孤府暫存的一丁點兒門面。
父親尚在的時候,為獨孤常磬定下了一門婚事。
是北境另一個世家的嫡出公子,獨孤常磬自便是知曉的,有時候,獨孤常磬跟閨中友一同去馬場騎馬蹴鞠的時候,小兒家會獨孤常磬的腰,眉眼帶著戲謔地指一指不遠樹下的年輕公子:“青娘,你瞧,那一堆貴公子里頭,說不準就有你未來的夫婿。”
獨孤常磬笑著將小兒家的手打開,眉目卻疏朗而清淡,說:“不過是家父在世時的戲言,當不得真。”
是啊……獨孤家的男主人還在世的時候,到底獨孤家還算得上是一個煊赫世家。可獨孤家的男主人去世之后,只留下了一對弱小兒,便是對這一份偌大家產虎視眈眈的,便不知曉要有多人……
之前曾戲謔般地同定下了婚約的,是北境指揮使李家的公子,李是國姓,自然也是同皇室沾親帶故的,同出了個太皇太后的獨孤家相比,倒也能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可獨孤常磬及笄之后,一重孝,牽著不過只到膝蓋,三四歲大小的弟,安靜而沉默地跪在父親的靈柩前的時候,李家卻送來了一斛珍珠。
一斛珠,從此便婚娶各不相干。不懂事的弟弟還是低聲啜泣,獨孤常磬邊忠心耿耿的姆媽氣得發抖,要帶著一斛珠去府報,道是李家看著獨孤家門風低了便不愿再履行先前定下的婚約。
二八年華的獨孤常磬一素孝,的驚人,卻也銳利的驚人。
纖纖玉指拈起一顆珍珠,放在眼前端詳良久,沖著李家派來的人微微一笑:“南珠一顆便價值千金,李家如此誠懇。我獨孤家式微,原本也是不好高攀的。”
李家的來使臉上便顯出了傲然的神。
獨孤常磬的腳卻在短短幾步間,落在了李家來使的面前。
微微弓著腰的李家來使,先是有些驚愕,再順著這一幅素白而沒有任何點綴的擺向上瞧的時候,卻看見了素白面龐上,如水的眼眸中,映著的是橫亙在他心口前不過些微距離的一柄劍。
“帶著你的珍珠,滾。原本便沒有婚書,談何悔婚?”
清淺卻鋒銳不掩的聲音在李家來使的頭頂上響起,一斛價值千金的南珠,叮叮當當滾落在地,滿室和瑩亮芒,鋪開一層涼意,李家來使卻因為一柄劍的森寒,莫名地起了懼怕,忙不迭地收拾了南珠,灰溜溜地出了獨孤家。
自此,獨孤常磬束發,一手撐起獨孤家,一手教育弟。卻再也不提自己的終大事。
又是因為,本便不在乎。
那些貴公子們,芝蘭玉樹一般遙遙立在馬場一側,便足以引得許多春閨中的小兒雙頰微紅,面帶。可獨孤常磬每每被閨中好友拉著一同過去的時候,無論是眼中和心中,都是一片平靜。
褪去了世家的環和榮耀,這些男人在看來,弱而平凡。
哪怕是此前一直遙遙立在樹下,企盼著抬眸過去的溫公子,照舊在一斛南珠面前保持了緘默不語。
大樹將傾,獨孤家無法再為聯姻的世家帶來助力,自然便要一腳踢開。
凡夫俗子,這麼想,一雙素手執起了父親留下的劍,不理事務的時候,便在湖邊舞劍。
如果不是一場忽如其來的災難,獨孤常磬以為,自己今生都會如此平淡地走下去。
不婚嫁,不展眉。立在獨孤家的正堂之上,以子之,幫扶著自己的弟弟將獨孤家重新樹起來。
可后來……
一切都變了。
世家覆滅,城池傾頹,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很久很久以后,當的生命已經不能用悠久來計算了的時候,回想起屬于自己的二十歲的年華,居然啞然失笑。
人的世界,居然真的有鬼神存在。魔族和厲鬼,自地下的空中紛紛涌出。是凡人,眼睜睜地看著天空中金與黑霧撞之后一瞬間絢爛的煙花,看著一座又一座城池淪陷,自北向南,那支魔軍經過的地方,赤地千里,流漂櫓。
這是一場戰爭,也是一場災難。
是人和魔之間的戰爭,是平民和婦孺的災難。
如果那時,獨孤常磬像是其他的許多世家一樣,修建地下工事,像老鼠一樣,將自己深深藏在地下,或者向南逃命,或許就不會有之后的天證帝君,冥府之主。
可世事向來沒有如果。
北境指揮使李家舉家出逃,還未關,就被掃的魔軍盡數屠戮。消息傳到一鐵甲指揮防務的獨孤常磬的耳中時,心也沒有任何波,只約地響起了那時節,千金一顆的南珠,在地上滾落嘩啦啦的清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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