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城城主燕山君著窗外沉的一片霧霾，心頭同樣一片沉。

　此役兇險。

　燕山城作為司和域外之間的第一座主城，一旦城破，魔軍和厲鬼就深到了司的深，而經過了千年平靜的司，即便是一直將北境之戰作為人鬼共同的恥辱，可他們終究還是無法輕易戰勝游了千年、愈發窮兇極惡的厲鬼和魔族。

　一旦燕山城陷落，司的命運，誰都說不出來會向什麼方向轉變。是以，燕山城絕不容許有失。這也便意味著燕山城須竭盡全力，拖到援軍前來。

　燕山君不敢想，他面對的將是以往從未有守將面對過的絕境。

　昨夜一支魔軍強攻，燕山君雖然反應及時，趕布了屏障，可魔軍陣前的一個領頭的魔，燕山君與他過了幾招之后，卻驚覺自己并不能有十足穩勝的把握。而剩下的那幾百魔軍和幾個厲鬼，也不是尋常的人鬼能對付得了的，毫無疑問，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燕山城北已被攻破，阻礙著魔軍攻占整個燕山城的，不過是燕山君幾乎耗盡全力設下的一道屏障罷了。

　而這屏障，還愈發地搖搖墜……

　燕山城中流言蜚語不，恐慌緒也有。但大多鬼民還是選擇留在了燕山城。就算跑，能跑到哪里去？有些本事的鬼早就已經自謀出路，剩下的大部分，在為人的時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人。了鬼，也是再普通不過的鬼，他們以燕山城為家，無可去，也不想離去。燕山君為大鬼，燕山城北被攻下之后，能做的事，實際上卻本不多。

　疲于訓練的兵，不是窮兇極惡的魔軍的對手，平民更不過是任由屠戮的炮灰而已。燕山君現在能做的，只有守城，早在事出的第一瞬間，燕山君就向酆都發了報。可燕山城與酆都之間，差著數重天，設在城北的傳送陣又被魔軍占了下來，燕山君的消息勉強要突過魔軍魔氣的封鎖，送到酆都去，也不知道要多久。

　留給燕山城的時間并不多。魔軍攻占燕山城北之后，對燕山君設下的屏障似乎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只是不停地放著鬼氣和魔氣攻擊著這一道脆弱的屏障。燕山君毫不敢松懈，一邊源源不斷地給屏障輸送著力量，一邊還得安城中民心，當真是焦頭爛額。

　天沉，黑云滾滾，燕山城即將迎來一場暴雨。

　或許是天哀，又或許不是。燕山城域外與司的界，時不時會下一場雨，可無論是哪種況下的雨，對于此刻的燕山君來說，都并不是什麼好的象征。

　“燕山叔叔……”

　一個穿著樸素卻整潔的兩三歲孩敲了敲門之后歪歪扭扭地走進來，燕山君猛一轉眼神凌厲，卻在看到孩的剎那緩和了表，微微一笑：“瑯寰。”

　瑯寰捧著一個小小的食盒，笑的有些靦腆：“燕山叔叔，吃餅餅。”

　“城中人類稀，我不需要進食人類的食，湘夫人不必如此。”燕山君繃的臉微微放松，溫和地向空無一人的門外，食盒里是幾個還散發著熱氣和麥香的烙餅。他合上食盒的蓋子，將瑯寰抱起來親了親，道：“你帶回去罷，過兩日連烙餅興許都吃不上。告訴你娘，能省一點是一點。”

　“我娘說，生死有命，吃飽為大。”冰雪可的孩似乎有些懵懂，聲氣地回答，想必是湘夫人早已料到他會這麼說，教瑯寰這麼應對。

　燕山君苦笑著搖了搖頭，瞥見門口絳紫角云般飄然而過，放下懷里的瑯寰，手指上不著痕跡地蔓延出幾乎微不可見的鬼氣，遮住了桌子上的卷宗，說道：“湘夫人，既然來了，便請進罷。”

　先是如云如糖般的聲音傳來，再便是絳紫的霧般飄進，看上去極年輕的子俯抱起向張開手臂求抱抱的瑯寰：“燕山君辛苦。”

　“多謝夫人牽掛。我為燕山君，便理應如此。”燕山君邦邦地回答，瞅著在娘親香香的懷里很快就打起了盹兒的瑯寰，道：“孩子困了。”

　湘夫人面容和，輕輕拍著瑯寰的背，直到孩子睡。將瑯寰放在一旁燕山君小憩用的榻上，忽然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

　燕山君條件反般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到了冰冷堅的桌沿上。

　明眸剪水，冰玉骨盡態極妍的湘夫人著背靠著桌子同面對面站著的燕山君，忽然出指頭著燕山君許久沒剃須出青胡茬的下，輕聲道：“防著我？”

　“并無。”燕山君有些不自在地別了別臉，臉頰線條愈發朗：“魔族與厲鬼來勢洶洶，我不過是疑為何域外的界限突然出現了罷了……”

　“燕山君。”湘夫人低低嘆了口氣，一雙仿佛云霧繚繞的明眸著眼前俊朗拔卻因連日勞心有些邋遢的男人：“我要走了。”

　燕山君愣了一愣，有些猶豫道：“……慢走不送？”

　“傻瓜。”湘夫人有些無奈地攏袖立著：“我要離開燕山城了。”

　“也好，現在燕山城不過是靠我一道屏障支撐，酆都的援軍又不知什麼時候會來。燕山城如今確實不安全，你若是走，我便給你開一條小路。”燕山君咽了咽唾沫，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這麼說，因他此刻覺得眼前的人愈發地縹緲，像一陣風一陣霧，就如他剛救下他們母子的時候一樣，一不小心就要隨風而去。

　可說要走……們孤兒寡母，要走去哪里？

　“我不再回來了。”湘夫人低低道：“若是我沒有猜錯，酆都派來的援軍是獨孤淵，既然獨孤淵會來，鬼眼就一定也會來！我絕不能讓鬼眼再找到我跟瑯寰的蹤跡……打擾你這麼多年，甚是不好意思。”

　燕山君又怔了怔，湘夫人的往事，他并沒有問過。當年救下了湘夫人跟瑯寰母子，不過是他一時發了善心，不忍心看著人和絕地死去罷了……

　湘夫人的往事，他不曾問過，湘夫人也未曾說過。

　可瑯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