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獨孤淵的時候,他臉上便明顯地帶了一笑意,看了看我,淡聲道:“劉小姐夙夜憂心,殫竭慮,竟至如斯地步。淵不及你。”
我狐疑地看著獨孤淵,不明白他今日怎麼會有心來跟我開玩笑,獨孤淵又笑了笑,道:“你那侍,也不曉得給你取些胭脂來,遮一遮你的臉和眼下青黑。若是旁人來了,還以為我如何苛責你了。”
我有些訕訕地,了眼睛,又了自己的臉,回鏡的事,是肯定不能對獨孤淵說的。甜風在我起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勸我抹一抹臉再出門。我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就是臉差了一些嗎?我可不覺得司有什麼我用的慣的化妝品……
只不過這些話,也只能在自個兒的腦海里頭打個滾兒罷了。獨孤淵又目灼灼地含笑看著我,我就只好岔了個借口,說:“為悅己者容嘛,我在這又沒什麼好打扮的。”
那廂書案旁邊端坐著的獨孤淵忽然目一沉,卻沒有接我這個話茬。我說出口,也約約覺得似乎是不大給獨孤淵面子,神一,就又痛悔不已地小聲解釋了一句:“總被關著,心自然是不大好的。我昨天晚上做了噩夢,甜風跟紀他們也知道,早上起來心不好,自然也就沒有心思梳妝打扮了。”
獨孤淵“唔”了一聲,點了點頭,便又俯下去看公文,我心底松了一口氣,站在巨幅書架旁邊挑挑揀揀的,他這些藏書幾乎書脊上都沒有寫名字,我又不好一本一本地出來看,手邊出的第一本上頭赫然寫著什麼什麼……兩個我不認識的字兒,后頭跟著“概要”兩個字兒,我看著就覺得頭大。正不知道如何下手,獨孤淵頭也不抬,淡淡地甩過來一句:“左第三排第一本。”
我便又神了些,抬手去獨孤淵說的那本書,出來一看,封皮上寫著三個大字,“鎖麟囊”。名字看上去,倒是奇怪的。
“你要看?”我沖著獨孤淵揚了揚手里的書,獨孤淵卻抬起頭,目深沉地看著我,輕描淡寫地說:“三個字都認識,不容易。你看看吧,話本,聽說是一個甲子前世間出名的幾出戲之一,你不是覺得無聊嗎?打發打發時間,不要總想著看那些古書,反正你也理會不得其中髓,平白地暴殄天。”
我翻了個白眼,權當做沒有聽見獨孤淵這一番明里暗里諷刺我揶揄我的話,翻開了書頁,看了兩行,忽然覺得也有趣的,就笑著說:“想不到你堂堂冥府第一公子,酆都排名第一的謀家,竟然還看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
“看看無妨。”獨孤淵笑了笑,忽然又說了句:“午間幽幽過來,一同用膳。”
我愣了愣,覺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對勁,推辭道:“不好吧,我還要回去照看皎皎……再說,我跟幽小姐也不。”
獨孤淵看著我,嗤笑了一聲,說:“那孩子一日里恨不得睡上十一個時辰,便是醒了,甜風也比你會帶孩子。你怕什麼?權當是家宴而已。”
家宴……
這兩個字,我心頭的古怪越來越濃了,我著頭皮,咬著牙說:“我要是去,你跟幽小姐許多話不方便說,我畢竟是個外人……”
獨孤淵臉上神漸冷,說:“我不喜歡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
我頭皮一麻,可想了想這些天的待遇,還是屈服在了獨孤淵的威之下。
吃頓飯而已,應該沒什麼的……可獨孤淵,他到底想干什麼?我真的是越來越搞不懂了,跟他們在一起,我的智商就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被碾一樣。
我著頭皮說了聲“那麻煩了”,就梗著脖子,一頭扎進書里邊,可心頭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我想葛凌了,三天了,葛凌怎麼還沒有過來接我跟皎皎……
就算是他不知道我在這里,他也應該要找一找皎皎啊!而我們都知道,皎皎一開始就在獨孤淵的手上……
可隨即,我自己又無可奈何地苦笑了起來……
我聽紀說過了,茉園是一初極其的宅院,尋常人很難找到。可獨孤淵這幾天,本就沒有出去過,那葛凌他上哪里知道我就被藏在了茉園?
我們初來乍到,對司一知半解,連酆都都不,別說是去找這些的地方了。
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獨孤琴也必然不會全力幫助葛凌找我們……畢竟,可是對我的男人心存了覬覦之心的……我跟皎皎要是都回不來了,怕是才如了的意。
撇了撇,我在心中嘆了一口郁氣,還是將心思沉了下去,看向手上捧著的書本。
《鎖麟囊》,雖說是名字拗口了些,可讀著就跟我跟小璃之前在學校的時候特別喜歡看的那種狗小說沒什麼區別。大概講的就是一個富家小姐跟一個窮人家的姑娘,倆人都同一天出嫁,恰巧上大雨,就都在一座亭子里頭避雨。窮姑娘嘆于世態炎涼,哭的可憐。富家小姐看不過去,安了幾句,還送了個鎖麟囊,也就是個錢袋子給窮姑娘。沒想,幾年之后,世道大,富家小姐跟夫家走散,流落到了給別家爺當保姆的地步。有一天不小心在爺的母親房中發現了曾經那個屬于自己的鎖麟囊,才發現了現在的太太就是之前的窮姑娘……
劇自然是有些老套的,可不知為何,我還是深深地看了進去,有些迷,有些唏噓。
說是世態炎涼,貧富天塹,頃刻之間就能變換。可到底還是人間自有真在,只能說,是緣法……端看是什麼樣的緣法。可若是說命中都是注定的,現在因果樹又已死。當命運真正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時候,規則又顯得無安放了。
通篇看下來,并不長,看完之后,也恰巧差不多到了日中時辰,該跟獨孤淵他們兄妹倆去吃飯了……
可令我久久不能平靜的,還是里面的一句唱詞。是我曾經聽央堅嘉爾策悲痛絕地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