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淵霍然起，臉蒼白，沉聲道：“你失言了！”

　另一邊，在書房中聽的我，也是心神巨震！

　我不是傻子，可鬼眼先生的這話……難道說……他想要重回世間？

　那跟千年前生死慘烈的北境之戰，有什麼區別！

　鬼就應當待在司，待在鬼該待的地方。無論是我跟葛凌也好，是鬼眼先生也罷……我跟葛凌屬于世間，到了司，不會久待，遲早就會回去，否則會被天道降下重罰。而鬼眼先生也是一樣……當初北境之戰后，鬼眼先生選擇了司，他就注定要在司待著，不能回到世間！

　獨孤淵也是一樣。他們都是被司選擇了的人，為人，卻只能待在昏暗仄的司，甚至，連能自如行走世間和司的鬼差都不如！

　也就只有公務的時候，能在世間待上極短的一段時間。

　可畢竟，已是千年……

　我有些六神無主。鬼眼先生的這句話，當真是膽大包天，是，因果樹已死，所以許多人行事，就不必再顧忌那麼多！獨孤淵奪位，是因為因果樹已死，獨孤琴再也不能借助“正道正統”的名義，來左右他分毫。而鬼眼先生口出狂言，也是如此……

　我本沒有心思去看獨孤淵的書房里有什麼書，胡拿了本放在手里邊裝裝樣子，就繼續豎著耳朵聽外間的談話。

　獨孤淵沒有避著我，難道是因為……我篤定我不會說出去害他？

　可獨孤淵此刻雖然臉上帶了怒氣，紀也在一旁殺氣大開，鬼眼先生卻還是愜意的。

　鬼眼先生抿了口茶，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新泡信尖，冒著裊裊的熱氣，口清香，在司來說，是難得的好東西，他尋常也不怎麼喝，只有從嘉陵的手上想些辦法，算計他一些。鬼眼先生可不若獨孤淵家底雄厚，，資金充足，千金一兩的信尖，隨手就能拿出來當招待客人的茶水。

　“你怒，是因為你心中，也起了這個心思，不是嗎？”鬼眼先生微微一笑，蒼白而瘦削的臉上，是仿佛能蠱人心般的笑意，看向了神漸漸歸為平靜，坐下喝茶的獨孤淵。

　“若不然，你就不會珍世間的一切東西，這是命，不錯，往常，我也是認了的。可現在，無需再忍了，不是嗎？逆天而為順從本心，還是永遠被困在這絕的黑暗中，即便高位又能如何？還不如低等鬼差來的自由，不過是滿桎梏罷了。。”鬼眼先生遙遙指向天外，看著一月：“因果樹已死，這是在司的人類，最后的機遇。”

　“當初，是你們選擇了司，選擇不留在世間。”獨孤淵卻似笑非笑：“我為獨孤家之子，為獨孤常磬的侄子，我別無選擇。可你們有，只不過，現在你們后悔了。”

　靜立在一旁的紀抬眼看著鬼眼先生，眼中是毫無掩飾的殺意，只要獨孤淵下令，他手中的劍會在一息之間帶著極大威勢的鬼氣，穿鬼眼先生的膛。就算鬼眼先生有把握全而退，紀也會讓鬼眼先生后悔他今天的所為——還有更早之前，差點要了獨孤淵的命的那一劍。

　那一劍不是鬼眼先生親手所為，但卻是是鬼眼先生的手下所為，為何？紀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這筆賬，要算在鬼眼先生的頭上。

　紀忠誠于獨孤淵，他就不在乎這一劍下去，自己會付出什麼代價。

　可鬼眼先生并不在乎他，甚至還得意地笑：“就算是木迦的徒弟在這里，你又焉知我不會毀了這里？獨孤淵，我傷了你一次，就能傷你第二次。我來找你，不過是因為你是最有希的一個罷了。獨孤常磬為所困，早已失了冥府之主的命格；獨孤琴愚昧剛愎，又自視甚高。你是最出的，獨孤淵，確實如此。”

　獨孤淵藏在袍袖下的手攥拳頭，微微抖：“先生這是在威脅我？”

　鬼眼先生抬眼：“焉知我不是在給你生路？”

　“那先生到底站在哪一邊？”

　鬼眼先生笑容和氣：“我是人，我自然站在屬于人的這一邊。”

　“那先生此舉何意？”

　“有個人對我說過，為了一部分人活的更好，總有另一部分人要死去。”鬼眼先生抿了口茶，笑的悲憫：“當初，是我們為了世間的安寧，選擇將自我放逐。可你現在看看，我們得到了什麼？”

　鬼眼先生張開手臂，滿面茫然：“黑暗，吹不散照不亮的黑暗。沒有生機，沒有，這樣的永生，有什麼意義？”

　之后鬼眼先生又跟獨孤淵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又或許是，他們終于說到了重點，而獨孤淵不會讓我聽到。他讓我過來見鬼眼先生的目的，無非就是以木迦的名頭來威脅鬼眼先生，希能鎮住他。可現在……獨孤淵莫不是被煽力極強的鬼眼先生給說服了？

　我心里邊一片冰涼，一旦司的大門打開，那生和死，還會有界限之分嗎？如果那樣的話，司大量的氣席卷世間，就算只有一部分鬼能出來，可他們上的鬼氣，對普通人類而言，也會是一場浩劫。

　更何況，現在沒了因果樹的束縛，這些鬼到了世間，想做什麼，還不是胡作非為？

　我心里愈發的焦躁——因果樹為什麼會死？

　可我不知道，這一切，我都不知道。更可怕的是，百曉生的報中，連他對因果樹之死，也是一片迷茫的，不然沐老爺子不會鄭重其事地代我們，到了司也要調查因果樹的死因……

　當時我沒有當回事，可現在看來，因果樹之死，竟然牽扯了這麼深……而且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重蹈當年北境之戰的覆轍……

　周沖也說過，北境之戰前，各派捉鬼道都很興盛。大道三千，每一個道都能安然存在。只要不傷天害理，就都有存在的意義。可北境之戰后，人才凋敝，妖魔橫行，國運不穩。直到千年后，休養生息了多年的人類，境遇才要稍微好上一些。可照舊還是有波多這樣的修道者中的敗類四胡作非為，甚至想逆天改命。各種大妖魔更是層出不窮……劉家村祠堂深的那個怨靈，至今都是我的夢魘……

　決不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