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死侍倒是沒有簡單暴地直接拎著我的脖子，而是冷冷轉，讓我跟在他的后。倒也放心我不會中途逃跑……

　可就連我自己也在心里覺得逃跑的想法不現實，這里是私，我被封住了鬼氣，又不知道這里離藏山有多遠……貿然跑出去，不是找死是什麼？

　我苦笑了一聲，認命地把銅鏡往口袋里又塞了塞，慢吞吞地跟在死侍后面，出了院門，還是一無際的黑暗，空氣中似乎永遠都飄著散不去的黑霧氣，人覺得仄又厭煩。

　滿滿的都是死氣，倒也難為了那些在司生活了那麼久的人類了。

　可我現在，也不過是可憐的、陷了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境地中的可憐蟲罷了。

　獨孤淵要見我，他要跟我說些什麼？無非是關于皎皎的一些事……除了皎皎，我實在想不出獨孤淵為什麼要冒著惹怒葛凌……不，是絕對會激怒葛凌的風險，來把我抓過來……

　死侍不不慢地在前頭走著，路倒也不是多麼七拐八拐的，我一邊眼觀鼻鼻觀心地默默跟在死侍后頭趕路，一邊默默地在心里記住了走過去的路線。

　這里應該是獨孤淵的一座別院，或者說應該是獨孤淵自己居住的府邸。古古香，跟我之前在電視劇里看到的那些深宅大院一樣，幾進說不上來，卻能明顯覺到極大。從我被丟進去的那個院子出來，走過了兩院落，才到了一令死侍停下腳步的小院中。

　滿鼻忽然嗅得陣陣茉莉清香，我愕然抬起頭——不是說，司不會有活嗎？

　可這滿院的茉莉芬芳，又是從何而來？

　恰巧此時，在前面的死侍忽然淡淡回頭，說：“公子有急事，你在這里稍等一會。”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

　沒見過這麼埋汰人的。

　可我也只有忍耐了，想了想，我還是試探地開口問那個死侍：“司……不是沒有活能生長嗎？”

　院子一角垂下枝葉，影子幢幢，分明是一極為茂的茉莉花樹。

　自顧自開的妖嬈。

　死侍有些愕然，顯然沒想到我會主開口問他問題，還是個跟自己不怎麼搭邊的問題，他頓了頓，卻還是開口解釋道：“有公子布下結界，世間的沃土。”

　原來如此，倒真是奢侈的……

　我了鼻子，近乎貪婪地嗅了嗅滿鼻的茉莉花香，喪氣地垂下頭，索靠著墻一坐。

　左右我也不知道這是哪里。

　而與此同時，獨孤淵臉雪白，卻依舊坐在案前，眉頭微蹙，一角已扔了幾個被墨浸的紙團，似乎在寫些什麼。

　這并不是獨孤淵的父親，獨孤長順賜給他的住；也不是他在司的邸。而是酆都城郊，一的住宅。如果說這住宅有什麼不同，那便是因為這宅子的前任幕后主人，是曾經在間呼風喚雨的酆都大帝。且院中反常地開滿了幽幽清香的茉莉。

　獨孤淵在這兒住了整整一千年。

　一千年的時間，庭臺樓閣，走廊暗道，哪里的茉莉開的最好，哪里的影蟄伏著隨時待命的死侍、哪里的一叢繡球花下埋著一副骨、哪里的暗格箱篋中藏著一封信……獨孤淵都了然于，清清楚楚。

　書房旁種了幾株茉莉，如今正娉娉婷婷，暗香浮。司不長活，見不到別的花樹，然而茉莉開的歡，是因為這座宅子中的花從來都跟別不同。

　偌大茉莉園，每一株茉莉花樹都曾飲過生人，都曾噬過死人軀，并因此而更加灼灼，更加幽香。

　獨孤淵喜歡住在這里，可他每次行蹤都極為蔽。以至于就連獨孤琴一直對他暗中觀察，都不知道每次獨孤淵回了邸之后，都會地到這里來。

　有人經過嘉陵的手，了司的消息，獨孤淵知道的早。

　葛凌跟我們來到之后，直接去了藏山去找獨孤琴，獨孤淵也知道。

　桌案一側，還靜靜放著條布條，看樣子像是從什麼人的服上面又快又狠地直接切下來的一樣。是昨日妄圖行刺獨孤淵的刺客上的一角。

　獨孤淵當時已經力竭，一指鬼氣出去，只能如鋒銳一般割裂了那人袍一角。可查了半夜，至今也未查到這片布條出自何。

　獨孤淵對此，其實早就已經有了準備。

　膽敢孤前來行刺他的殺手，就算再怎麼蠢，也不會留下任何能認出自己份來的東西。何況，那刺客并不蠢，反而極為高明。

　若不是獨孤淵此前安排了死侍藏在床下，說不準如今的獨孤淵已經是死尸一了，功過大業，自然也就毀為一旦。

　鬼嬰的母親被死侍抓來，安排在了這個“茉園”的宅子深的一個小院，離獨孤淵的書房很近，獨孤淵也早就預備了辰時左右跟這個人談一談，但獨孤淵現在并沒有接見這個人的興致，有更要的事在等著他。

　書房中唯他一人，暗香浮，一燈如豆，青玉案上宣墨筆，他落筆微頓，墨跡極重，眉心微鎖角輕抿，已有了淺淺笑紋。上去是難得疲憊的公子如玉，燈下白卻依舊高潔出塵。

　因果樹死后，許多事失去了法度的約束，就好比突然而起的儲君之爭。若不是因果樹死，不用再忌憚奪位不正的天道懲罰，獨孤淵本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跟獨孤琴分道揚鑣，徹底撕破臉皮。

　可因果樹死，天道的因果不再限制獨孤淵，自然也不會再限制其他人。

　“律，將信送去典獄司霍鳴手上，明日我要看到回信。”獨孤淵停筆，封上火漆，一揮手又設了道制上去，了眉心，淡淡喚道。

　而后便似是從他后影中，如煙如霧般一個暗影悄然出現，又似乎只是一陣微風拂過，燈影微，再平靜下來時，案上便已沒了那封信的蹤跡。

　煩心事，煩心事啊……

　墨味雖濃，窗外暗香卻愈發濃烈。獨孤淵起，有些疲憊地立在窗前，著窗外妖氣而帶著紅的月，墨發披散神淡漠，眼瞳帶著冰凌凌的微，竟不再像是總含笑溫的公子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