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你好久。”
一張跟葛凌一模一樣的俊臉,專注而熱切地看著我,只有在看著我的時候,這人眼眸中亙古的沉寂與寒冷才一瞬間轉化為更熾熱的火焰。
“我們說好的了,不是嗎?”
頂著一張葛凌的臉的男人,向著我走來一步。我心中一虛,條件反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又嘆息了一聲,卻自一片包裹著他的黑暗和迷霧中,沖我出素白的手來:“你……憐兒,你不用怕我,我是阿,是你的宗。”
“不,我不認識你。”我腦子里頭混混沌沌的,可還記得現在是在奈何橋上……
是幻境!對!一定是幻境,一定是這詭異古怪的奈何橋上出現的阻撓我的幻境,是獨孤淵為了阻礙我去找皎皎,給我設下的幻境……
我只有葛凌一個男人,從頭到尾都是。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跟葛凌長的一模一樣的男人出來?還一副在奈何橋上等了我幾百幾千年的樣子?
我慌中想去抓領子里頭本來應該乖乖窩著的傻蛇,卻抓了個空,手頹然地從半空中垂下——我差點忘了,傻蛇被我放在央堅嘉爾策的洗龍池那里了,本沒有被我帶過來……也就是說,我本分辨出來,現在到底是不是幻境……
“死過之后,你就是我的了,憐兒。”宗固執而專注地看著我,一雙跟葛凌如出一轍的狹長銳利的純黑眼眸中,跳著熱切與悲寂:“你來了,你終于來了。我本來以為不用很久……我本來以為……或許只要一百年,宗主卻讓我等了一千年,還好,你終于來了。”
“你在說什麼?”我喃喃地僵直地站著,雙手無力地捂住耳朵:“我不認識你,我本不知道你是誰。你不是葛凌……你不是……”
“宗凌麼?”宗默默地看著我,語氣中閃過一悲哀:“活著的你,選擇跟宗凌在一起。可死后的你,是屬于我的了。”
“不……什麼宗凌宗的!我不管,我本不認識你,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的腦子越來越混沌,可我卻強撐著一個信念——這是在奈何橋上!我不能回頭,我只能往前走,一切都是鏡花水月,我下了橋就好了……
我不管不顧地往前拼命地跑去,也不在乎那個宗的男人是不是站在前了。或許是我心底潛意識就知道我本撞不到他,在我發力拼命往前跑的時候,男人的形忽然如霧一樣消散了,只留下了一句縹緲而虛無的話語……
“你來了,我會等……”
等什麼?我才不要他等,我已經有了葛凌,我只葛凌一個人啊!
我心糟糟的,葛凌的臉浮現在我的眼前,我卻茫然無措,不知道到底是葛凌的臉,還是宗的臉……
“小憐,到我這來。”另一個聲音卻忽然在我耳邊響起,我驚駭地抬頭,卻發現不知不覺,迷霧已經散去,我的腳下踩著的,已經不再是青的青石板的橋面,而是一片漆黑松的土地。
站在我前面不遠,小聲喚我向我招手的、一黑長袍放下了兜帽的男人,不正是葛凌嗎?
我心底忽然一松,像是舒了一大口氣一樣,才猛然覺得渾汗淋淋的,已經了。連忙走過去,抓住了葛凌的手臂,才覺得稍微有些安心,連出口的嗓音都有些變了:“你剛才怎麼走那麼快?我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是嗎……”葛凌愣了愣,有些愧疚地了我的頭發,說:“奈何橋上不能回頭,我放慢了腳步,一直聽到你在我后的腳步聲,就沒有在意。”
葛凌先下了橋,是看見我站在奈何橋上,離地面只有一步,卻遲遲沒有抬腳走下來,神還有些恍惚,才小聲地了我一聲的。免得我們周圍熙熙攘攘的鬼們發現了不對勁。
確實,下了奈何橋,就真真正正地到了司的地界兒了。我跟葛凌站在橋下一稍微蔽些的地方,周圍是來來往往的勾魂和鬼魂,大部分是渾渾噩噩的,可也有一些是有些神智的,大上看,跟繁華的城市中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沒有什麼區別,臉上都是一樣麻木的神。
下了奈何橋,自然也就能回頭了,我有些恍惚地抓著葛凌的手臂,回頭一看,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只能看到一團迷霧。接著,就看見迷霧中一雙踏在橋面上的腳落了地,慢吞吞地朝我們走過來,正是周沖。
跟在周沖后的,紫巽跟沐雨生、冷笙簫他們的形,也漸漸在木迷霧中浮現出來了。
我心里松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看到那個“宗”的、長著一張跟葛凌一模一樣的男人的緣故。他沒有追上來,對我來說,應該是件好事。可我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些太過輕易了。
這個人,如果真的是能在奈何橋上站一千年的人,不應該會輕易地放走我的。還是說,真的只是幻境而已……
“小憐,沒事吧。你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葛凌有些擔憂地了我的額頭,我勉強一笑,說了句:“沒什麼”。
下了奈何橋,不遠就是一座古樸巍峨的城門,上頭兩個墨淋漓的大字,寫著“酆都”兩個字,應該就是司十座主城之一、也是地位最高的鬼城酆都城了。
下了奈何橋的鬼魂很多,可但凡是要進城門的,要不就得喝門口守著的兩個鬼差手中的忘池水,要麼就出示了一個小牌子。我有些猶豫,嘉陵給我們這個小牌子了嗎?我怎麼沒有什麼印象……
葛凌也有些沉默,等到周沖跟沐雨生他們都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我們聚集到了一起,葛凌才蔽地指了指那些不用喝忘水的鬼們出示的小牌子,低了聲音,說:“想要進城而不喝忘水,怕是必須有那個腰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