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嘉陵說到這,就不再繼續往下說了,只是微微瞇了瞇眼,說:“我言盡于此。收了錢不假,可我跟你們這麼說,也不過是看在同你舊時做過生意的面子上,提醒你一句,不要被表面上的東西迷了。”
我呼了口氣,握著葛凌的手,真心實意地說了句:“多謝。”
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問出了口:“那沐雨生跟沐清源……沐清源真的沒有什麼難言之嗎?”
我還是覺得這件事不怎麼對勁。
要不然,按照錦鼠通天曉地的通程度,怎麼可能忍跟這樣的男人一起鎮守昆崳山十年,看上去關系還不錯的樣子?
嘉陵擺了擺手,去了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正而嚴肅,說:“我之前說過,沐清源不辭而別,一是因為人孩子事多;二是因為家宅不寧。這兩句話絕無作假,端看你們怎麼理解。”
“難不,還是冷若梅他的不?”我愣了愣。
嘉陵這是在給沐清源洗白呢,還是其中真的另有玄機?
“所以說,有時候消息太過靈通,也不是件好事。”嘉陵捋了捋胡子,淡淡開口,說:“沐家的家事,我就算知道,也不好對你們說。你們真是那小子的朋友,倒不如勸他看開些。有些人是注定沒有父母緣分的,不能強求。這強求啊……獨孤常磬一生無雙,如今也就糾纏在了‘強求’兩個字兒上。”
我還在琢磨嘉陵話中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葛凌卻呼了一口氣,微微點頭,說:“多謝前輩提點。”
“說說你們下司的事兒吧。”嘉陵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地把這個事兒岔了過去,正道:“兩界的大門,只有每晚極的寅時,才會開啟。這就俗話說的黃泉道兒,孤魂野鬼們都是從這個道兒往里頭進的。但凡是走上黃泉道的人,都免不得要過奈何橋和往生河。這奈何橋邊兒,就是孟婆。孤魂野鬼們,凡是要投胎的,甭管留不留得住神智的,都要喝一碗孟婆湯。這孟婆湯呢,又有個別名兒,就忘水。都是往生河里頭的忘池水舀出來的,本也沒有什麼區別——你們可記好了,我能把你們領到大門口,卻不能把你們送過去。只有孤魂野鬼才走那條道兒,老子是有名有姓兒有職的錦鼠鬼,走不了,知道嗎?”
“知道。”我點了點頭,握住了葛凌的手。
心里邊還是有一些怕。
喝了忘池水的人,會將前塵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凈。我們又不像是獨孤常磬,有天道庇護在,又有典獄司司主釀制,喝了忘池水,除了忘記了李青流之外,別的事都還記得。
我們要是喝了忘水,就真的把一切事都忘得干干凈凈的了……要是真沾上點兒了忘池水,我還不如直接跳下去投胎呢。
“你們是決計不能沾上這忘池水的。”果然,嘉陵面鄭重地說:“那是洗這一世上業孽的東西。你們不是鬼,就算曾經是,現在也已經重塑了了人——若是沾上了一點,就是骨剝皮的痛,好像連靈魂都要揭下來一樣,不是什麼人都能忍的住的。”
嘉陵還說,要是上勾魂,我們就得做出一副孤魂野鬼的樣子出來。
若竹玉能制住葛凌上的氣。而我本就是五之,周沖有周家的在,我們只需要擺出一副茫然無神的樣子出來,腳步上再收一收不出破綻,勾魂一般都是注意不到我們的。
而過了奈何橋和往生河,才算是真正進到了司。
司便也相當于一個小世界,只不過,除卻在北境之戰后進到司的那些人類之外,司中絕大多數還是鬼。只是即便如此,也不妨礙司如同一個小世界一樣自己運行。
司極大,分為十城。而中心主城,也即是冥府之主所在的地方,就是酆都鬼城。
而酆都鬼城,又離奈何橋極近。下了奈何橋,便相當于是到了酆都的地界兒。我們不是去投胎的,只要跟大多數不上投胎的鬼一樣,連忘池水也不用喝,直接去把守奈何橋的城隍那里領命牌,就算是能進到司里頭去了。
我還是頭一次聽見這樣的說法,只有要投胎的孤魂野鬼才要喝忘池水。如果是不愿投胎,或者是沒排上隊沒上去投胎的,直接領了命牌,就能進到酆都鬼城里頭去,就跟世間生活的差不多。
我還以為,一定是老人居多。可嘉陵卻說,并非如此。人死后鬼的時候,要看福報額命格。福報好一些兒的呢,意念也強一些,了鬼,也不必拖著老邁的子。只有那些做多了惡事的,才會即便了鬼,擺了人類沉重污濁的子,也要以老邁丑陋的形象在司過著。
世間總共就那麼大一些地方,而生死回循環又是有定理的。沒有那麼多投胎的名額,孤魂野鬼死了之后,便只能往司里頭去住著,久而久之,司也就了個小世界。
只是,果然這個世界還是人類的世界。人類死過之后,還有機會能去司,投胎回,或者就以鬼的形態在司游著。可鬼若是再次死,就只能魂魄灰飛煙滅,永遠消失在世間,再也留不下一丁點兒痕跡……
了鬼,有的鬼會對生前的事有極大的執念,往往便被勾魂抓去強行投胎了。可絕大多數鬼,了鬼之后,對前生前的事,覺就極為模糊了,倒也能在司安分守己的重新過日子。
不然的話,都是等回的孤魂野鬼,司也便不會因權利的爭奪,而引發儲君之爭了。
鬼,說到底,還是人變的,自然也留著各種各樣的人和。
而,才是禍的源。
我還在心里頭唏噓,忽然大門又傳來響。我剛一回頭,就看見沐雨生一臉頹然地走了進來,他的后并沒有沐清源的影。
我嚇了一跳,這……這是談崩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