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貓著子,看他們按照幾百年傳下來的傳統,又是念念有詞又是燒紙。嗡嗡的聲音聽在耳朵里直煩躁的慌,好在我肩膀上有周沖的固守靈臺的符紙,一會兒我也就緩了過來。
其實他們念的這些,是山里頭但凡帶把兒的人都得會背的,就是為了紅白喜事的時候先背上一通子。這些事兒往常是不能經人手的,認為是臟穢的東西,現在講究沒那麼大了,可我小時候還是不許背,連聽都不行。為此我還被我爹打過板子,就是因為教小學的先生放學后教男娃子背這個東西,我著窗戶框子聽,被先生發現了之后還不肯走,被先生告訴了我爹,我爹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是一頓打板子。
所以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對這些東西恨不得避而遠之。
可小時候覺得是迷信的東西,長大后接二連三地出現在我的眼前。就算我心還是對這些沒好,我也不得不臣服于心深對神明的恐懼。
好在念詞沒持續多久。幾分鐘之后,他們的念念有詞就陸陸續續地停止了。王跪在一個最靠近八仙桌的位置。肅穆地上了柱香,又帶著我們磕了三個頭。
磕完頭之后,大家都站了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有說有笑地堆敘了起來。雖然是在王家辦的祭典,可大家拜的是山神娘娘,又不是他老王家的牌位,所以大家也都放松。
只有我,祭典完了還遠遠地靠著牌位站著。
王拜完了山神娘娘,也是一臉輕松,笑著跟大家伙說三天后一起去后山祠堂辦祭山大典,到時候他會請一個法力高強的通靈人來主持,一定要讓山神娘娘大開歡,庇佑我們村以后收越來越好,人才也越來越多。
他這麼說,哪有不愿意的,大家伙都想著自家過得越來越好,自然都是滿口應下,說是三天后帶著一家老小,都去后山祠堂,辦一個幾十年來都沒有過的熱熱鬧鬧的祭山大典。
王又走過來,熱地招呼我晚上在他家吃飯。
我心里又是一跳,忙不迭地擺手拒絕,說周沖還在我家看門等著我回去做晚飯呢。
王一揮手,笑瞇瞇地說,干脆把周沖一起過來,反正祭典也辦完了,他明天要去找人遷祖墳,今天晚上從山外頭請的師傅就要來,晚上伙食不會差,自然也不能了我們兩個的飯。
他越是熱邀約,我越是有氣無力。我是真的不想再在王家待哪怕一個小時,從進了王家的大門,我就一直提心吊膽,不水、不靈位。這要是王真把我留下來了,我難不還真能一口不吃?
我只能堅決地拒絕,說我爹媽都不在,家里的鴨晚上還沒喂。
看我實在堅持,王也就沒再挽留,只是叮囑我就我跟周沖在家,做飯要小心些。
我又不是第一次做飯,也不耐煩聽他嘮叨,胡點了點頭表示我會注意,就離開了王家。
我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放在外套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嚇了我一跳。這些日子也沒人給我打電話,我在老家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現在手機突然響了,我差點蹦起來,打開手機,竟然是李先生的電話。
李先生主給我打電話,我咬了咬,直覺覺得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我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李先生測測的蒼老聲音。
可聽了沒幾句,我臉上的神就放松了下來。
李先生在電話里頭不不慢地告訴我,小璃的況有所好轉。外傷已經基本痊愈,估計要不了幾個月,頂多也就三四個星期,小璃就能醒過來。
我高興的差點流下眼淚——小璃要醒了,這真的是我最近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可接著,我就笑不出來了。
李先生跟我打了一會太極,才吞吞吐吐的說,葛凌在長白山可能出了點事,他現在聯系不上葛凌了。
我剛才還歡呼雀躍的心一下子又墜谷底。怎麼會聯系不上?什麼出了點事?
李先生嘆了口氣,說他跟葛凌也并不是用電話聯系,而是靠他留在葛凌上的一道傳聲符。直到今天前,將近兩個星期的時間,每天葛凌都能跟他聯系上。葛凌在長白山頂也待了快兩個星期,石中玉本來也找的差不多了,可今天,到了兩人約定的正午時分,葛凌怎麼聯系都聯系不上。李先生原本以為他只是一時在忙,可等到現在近天黑都沒有葛凌的消息。李先生放在傳聲符上的一道靈氣也忽然消失不見……
李先生懷疑葛凌有可能出了什麼事,因為長白山本就是個詭事頻出的地方,且不論綿延不絕的原始森林,就是千年冰封的雪山本,就是個死亡率極高的地方。對人類來說,還沒開發的雪山無異于地獄,可對大鬼來說,有些東西不是問題,比如說極低的溫度和隨時會塌陷的冰蓋;但相對的來說,有些問題可能更加致命……
我怔怔地舉著手機站在原地,雙僵的不像是自己的,抖著聲音問李先生,葛凌可能遇上了什麼事。
李先生也是一聲嘆息,說這也怪他,走之前沒有考慮充分。長白山上能對葛凌造傷害的東西,一是神出鬼沒的雪山族;二就是山頂上一個早些年護衛天池的大能設下的荒廢已久的護山大陣。
雪山族是古老而神的種族,時時現,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在世人面前。他們信仰的是雪山大神,最是追求圣潔與純凈。像葛凌這樣冤死為鬼,而又冥婚締結羈絆、力量翻倍為大鬼的至兇之,在雪山族的教義里,是要被全力追殺并施以極刑魂飛魄散的。至于護山大陣,原本就是為了阻擋覬覦天池圣的宵小之輩,可近百年以來,護山大陣越來越弱,連凡人都察覺不到分毫,能徒步攀登而到達山池之巔,而且護山大陣守護的圣并不是石中玉,所以當初葛凌出發去長白山的時候,他本沒有想起來還有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