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間這條路很長,不徐不緩走了約兩刻鐘,才來到出口。
言齊來時乘坐的馬車,正等在這里。
夏沉煙上車前,無意識地回頭看時,發現剛才走來那條路竟然不見了!
睜大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眼花看錯。
眼前只有一片匝匝的竹林,確實已經不見了那條林間小道。
旋即明白了,是木靈力制造出的障眼法,遮住了小徑口。
果然是“基地”,藏得這麼深。
現在攝政王愿意把這樣的坦承在眼前,說明他真的給了很大的信任。
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生。
之前一心要抱上攝政王的大,無非就是想要利用一下他的惡名,讓自己的復仇之路稍微順暢一些。
不需要攝政王為做什麼,同時也并不想參與朝廷爭斗。
可是真正得到君卿衍的信任時,卻生出一種想要投桃報李的心。
反正,他們的目標都是讓榮王倒臺,那麼如果有機會的話,在力所能及的事上,幫幫他,也是可以的吧?
想著,不用眼角余瞥了眼旁邊的君卿衍。
因為馬車只有一輛,所以和君卿衍、言齊三人都在一個車廂里。
這一路上,君卿衍都閉著眼,靠在轎壁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從昨天到剛才,他似乎一直沒有合過眼。
馬車了城,沒有直接去夏府或者王府,而是繞路駛進一條小巷,從后門進了一座宅子,才把他們放下來。
他們從大宅前面出去,穿過人煙稀的舊街,才回到繁華的主干道上。
明明只是在林間小屋里待了一晚上又大半天,可那種安靜的環境似乎太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現在走在人聲鼎沸的鬧市街頭,反而讓夏沉煙到有點不習慣。
街邊小販的賣聲,顧客的討價還價,路旁小孩們玩游戲的嬉笑……
所有的聲音水一般涌向耳畔,匯了傍晚前的市井煙火氣。
不過,跟君卿衍走在一起,就不得不接周圍眾人的頻頻側目。
哪怕不知道君卿衍的份,單是他驚為天人的長相和渾然天的貴氣,就足以吸引無數目和討論。
路邊的小姑娘已經開始發起了花癡。
“啊啊啊那個男人長得也太好看了吧!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人啊!”
“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喲,怎麼,著急讓你爹上門去提親呀?”
“瞎說什麼你!我我就是看他氣度不凡,顯然不是尋常人家的兒郎!誰要去提親了!”
“喲喲,那你臉紅個什麼勁兒呀!”
“誒,其實他后面那個公子哥長得也不錯啊,你要不要也考慮一下?”
“我看得上人家,人家可未必看得上我呢……”
就連言齊都收獲了一堆眼。
然而到了夏沉煙上,就是——
“不過旁邊那個丑是誰啊?為什麼可以走在那公子旁邊?”
“看打扮,也不像是個丫鬟。”
“誰家公子會買這麼丑的丫鬟?肯定是那個丑倒追著人家公子跑呢!”
“長得這麼丑,就沒點自知之明嗎?”
一群小姑娘咬牙切齒,偏偏輿論中心的當事人一臉沒事人似的,好像本沒聽見們的議論聲。
更難聽的話,夏沉煙都聽過,更何況這點不流的小打小鬧。
倒是言齊,聽得連連皺眉,忍不住對夏沉煙說道:“這些人就是碎,小姑娘你不用跟他們生氣,氣壞了自己不劃算!”
夏沉煙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我為何要生氣?他們攻擊我,無非是出于嫉妒。能被別人嫉妒,那也是一種本事,說明我站在了令人艷羨的位置上。我只會把他們的話,當對我的贊。”
的臉上確實沒有半分不舒服,反而揚起了角,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
言齊對小姑娘肅然起敬,這無賴……啊不,平和的心態,果然跟咱們自家人很像呢!
忍不住覷一眼王爺大人,果然,王爺勾了勾角,顯然對小丫頭的反應刮目相看。
夏沉煙淡然地掃了一眼街邊對指指點點的人,“這些人僅憑皮相,就把人劃分三六九等,可見他們腦子里都是類似以侍人的淺觀點。這樣的人,永遠在羨慕,卻永遠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如別人,也就永遠只能當旁觀者。又何必浪費時間,跟這些可憐蟲計較呢?”
言齊搖著折扇,轉頭就把自家主子賣了:“我就知道,小姑娘你不同于常人!我就喜歡你這誰誰的態度!那些淺的人現在都是被沖昏了頭,要是真知道我家王爺的份,罵得比這還狠呢!”
跟攝政王挨的那些罵相比,夏沉煙只是被說丑,確實算輕的了。畢竟,攝政王殿下大概除了沒有被罵丑以外,其他的都聽過了。
被下屬一波出賣的某王爺挑了挑眉稍,角含笑:“言大人這是在提醒本王,該給你論功行賞嗎?聽說本王三天前剛在暮夕山下搶了十畝良田,前日就在蘇州河上撞沉了一艘捕魚船,還把船上的四名漁夫都丟進了河里喂魚,然后消息昨日就傳到了雀都城。”
暮夕山在西境,蘇州河在江南,雀都在中原地帶,就算是騎著千里良駒疾行三日,也不可能接連出現在這三個地方。
“誒?有這種事?”
言齊一愣。
“……按照上個月的安排,王爺你這個月不會離開雀都,應該只會傳出您在云來酒家仗勢欺人,搶了別人預定的包房,差點把人從三樓扔出去的故事啊!”
夏沉煙:“……?”
怎麼聽起來,像是早就寫好的話本呢?
言齊著下:“西境和江南這兩條流言,應該不是咱們自己人傳出來的,看來是有人打著王爺您的名號招搖撞騙啊!”
君卿衍惻惻地:“這種小事還要本王親自來理,你說本王是不是該好好地‘賞’你?”
言齊被攝政王大人飄過來的眼神,看得打了個激靈,折扇一手,拍著手心說:“查!微臣回去就查他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那些冒名頂替招搖撞騙的家伙全都揪出來就地正法,以證王爺的清白!”
夏沉煙:“……?”
你確定這是證清白,不是再給冠上一定濫殺無辜的帽子?
到這個時候,夏沉煙也品出了一些貓膩。
“所以,其實有些謠言,是王爺你自己找人編排自己的?”
君卿衍斂了斂袍子:“做壞人有什麼不好?”
夏沉煙是個通的人,即便君卿衍不解釋,也能想明白,為什麼對君卿衍來說,做壞人沒什麼不好。
好與壞的界定,并不一定要每個人都明白。
于是附和了一句:“人畢竟是人,又不是金子銀子,總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喜歡,都覺得好。”
說話間,君卿衍已經先一步走向了前面一家鋪子。
鋪子就支在街邊,很簡陋,看鋪子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伯,很熱地招呼:
“客,買糖嗎?這些糖都是我們家老婆子親手熬的,新鮮又便宜!可甜了!”
君卿衍接過老人家遞過來的一粒糖,淡黃半明的糖果,在下閃著金的微。
他順手遞到了夏沉煙邊:“嘗嘗?”
平日兄長也這樣喂糖給吃,夏沉煙便沒多想,自然而然地叼過糖果,含在里。
君卿衍屈起手指,拇指頭輕輕拂過剛才被的過的指尖。
的瓣的,好像剛剛綻開的花瓣。
“真甜!”
夏沉煙腮幫子鼓鼓的,糖果在里化開,秋梨的清甜、蜂的馨香、紅棗的馥郁,織在一起,從口腔到嚨,再肺腑,似乎都變得甜津津的。
君卿衍看著小丫頭幸福地瞇起眼睛的樣子,幽黑的眼底漾開一圈漣漪般的笑意,指了指竹筐里的糖:“都包起來吧。”
“哎!”老伯難得到一個大主顧,高興得都合不攏,一個勁兒地說好話。
“我老婆子常說,吃甜的姑娘最招人疼,只要找一個愿意常常買糖給吃的人,這就能甜甜。我看這位公子就很疼夫人,小兩口以后的日子一定是甜甜,和和!”
夫人?小兩口?
夏沉煙捂著噗哧一聲笑出來,一邊笑,一邊擺手解釋:“您是說,我和王……王公子?老伯您誤會了,我們不是……”
里含著糖塊,說話嘟嘟囔囔的。
老爺子年紀大了,耳朵沒那麼好使,也聽不太清在說什麼,只是看這小姑娘笑得這麼開心,覺得一定是很喜歡聽自己說的話。
“我老婆子還說,吃甜的姑娘最笑,一定要有一個疼的人,這樣才能一直這麼笑。就算生活再苦,只要兩個人互相信任、互相攙扶,那日子就能過得甜甜,和和哩!”
老伯的自說自話逗得夏沉煙開懷不已。
別人看到和攝政王走在一起,只會嫌棄這樣的丑本配不上邊人。只有這個老伯,竟然一個勁兒的把他們湊一對。
看老伯真誠的樣子,并不是為了賣糖而奉承,而是打心眼里祝福著他認為的有人。
人間的暖意,大抵如此,在不經意間,像一顆糖化在心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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