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莞喬一直因得到京中第一才的稱號而驕傲,如今,卻被顧清惜當面諷刺,放在袖籠中的雙手止不住微微抖,素來婉人的聲音變得凌厲:“姐姐既然口口聲聲稱這是假畫,可有證據?如若不然,姐姐便是在詆毀我的名聲,到時即便有太后為姐姐撐腰,妹妹我便是鬧到皇上那里也要討個公道。”
“父親和三位世子還是快起來吧。”顧清惜目落在顧沐塵三人上,將手中的金牌收回了袖中。
顧沐塵,顧逸辰,顧景南三人心里是說不出的郁悶,原本他們對稱呼顧清惜為姑姑一事已心有不甘,沒想到拿出金牌,他們幾個也要跟著下跪,頓時到在顧清惜的面前自尊心到極大挫傷。
沈弘業心里已對顧清惜生出怨懟,還有種莫明的恐懼,但,此時這種復雜的心理卻遠遠不及當他聽到顧清惜說這畫是假畫時來得震驚。
“這絕不可能,這幅畫怎麼可能是假畫?即算是你不想被為父責罰,也不該拿此種理由來推拖責任。”他本不能接,花了上萬兩銀子不說,若是讓人傳出他堂堂一朝右丞竟花重金買了幅假畫回來當寶貝,豈不是要讓朝中同寮恥笑?他的面何在?
“這幅畫是真是假,榮王世子不是很清楚嗎?”顧清惜眉眼里含著淺淺的笑意看向顧沐塵。
當顧沐塵聽說沈弘業找了齊先生的牡丹花叢圖時,便已知他手中的必是假畫,卻沒有當面拆穿,不過是為了顧忌沈弘業的臉面。
卻不想橫生枝節,顧清惜當著沈弘業的面將自己牽扯了出來,顧沐塵不由沉了眉,斂的眸子一片深沉,目從顧清惜上掃過,最終落在了手中的那幅古畫之上。
“德郡主所言不錯,這確實是幅仿得
極高的贗品。”顧沐塵這句話,不亞于睛空一道驚雷劈下,就連顧逸辰也驚詫不已。
只是沈弘業仍不肯相信,連連搖頭:“不可能,怎麼可能。”
“沈相,本世子何須騙你,因為那真品是由本世子親自找人鑒定后送給太后的。”顧沐塵見沈弘業仍不愿接事實,不得不再繼續道。
沈弘業聽到這里,自然懂得凡送進宮中的,必是真品無疑,而這幅也必然是幅假畫,頓時虛地跌坐在椅中,雙目暗淡。
沈莞喬更不敢相信,卻因為顧沐塵的話臉倏地煞白難看。
“這幅正午牡丹圖中的牡丹與真品上畫的一模一樣,可唯一細微的差異卻是在這只花叢下的小貓上。”顧清惜見顧沐塵不肯再說,卻是輕輕一笑,舉起畫來,指著畫上那只幸免于難的小貓道。
“姐姐說得跟真的似的,若真有破綻,那為父親鑒定此畫的又怎會看不出?”沈莞喬仍極力想要挽回面,不由出聲駁斥道。
“所以,我才說妹妹你這京城第一才之名要笑掉大牙啊!”顧清惜可是一點也不放過諷刺沈莞喬的機會。
沈莞喬氣得臉漲紅,不由憤恨地瞪向顧清惜,冷笑道:“那姐姐倒是說個子丑寅卯出來,妹妹洗耳恭聽。”
顧沐塵是因為這古畫曾是他親自去外面尋得,后找了多位古畫鑒定大師一致鑒定之后才送給太后的,而其中一位鑒定大師正是齊先生的后人齊昆先生,當今皇上的太傅,所以他才敢如此肯定這畫是假。
但此刻聽到顧清惜這麼一說,倒生出了幾分興致,想要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證明這畫的破綻在何。
顧景南雖對這些不興趣,可是聽到這里,也生出了幾分好奇之心,不由睜大了眼往畫上的那只小貓
瞧了去。
“破綻在哪?”
“此花瓣略顯渙散萎靡,而花也似乎干燥,表明是正午的花,可是,花下之貓的眼睛卻瞪得圓圓的,這便是這幅畫最大的破綻,因為貓眼早晨和夜里是圓溜溜的,隨著太的升高而逐漸顯得狹長到中午一條線。”顧清惜指著貓的眼睛輕輕的說道,聲音卻清亮地響徹這房間的每一。
所有人的目都不由朝畫中小貓的眼睛看去,果然是圓溜溜的。
“笑話,這又能說明什麼,也許齊先生的那幅真品上的貓眼也是圓的呢?作畫時誰又會細心地觀察這些,更何況貓兒眼睛若是大白天的瞇一條線,豈能看得清事,又如何行走?姐姐莫要為了些虛名便在這里故意混淆視聽,影響三位世子和父親的判斷。”沈莞喬卻是不屑一顧,認為顧清惜不過是為了打擊,在顧沐塵三人面前博個好名聲而胡言語。
“是麼?妹妹可知你方才這些話實際上是在打自己的臉?”顧清惜笑了出來,眼底的嘲諷之越發濃重。
“柬墨,去庫房將那幅真品拿來,本郡主今日便讓二妹好好瞧瞧。劉管事,在府里找只貓兒想必不是什麼難事吧?”顧清惜轉走到門口,從容地吩咐道。
沈莞喬面一下子變得慘白,失聲道:“怎麼可能?”
沈弘業聽了,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聲道:“真品在你的手上?”
顧清惜面帶笑容,聲音卻平淡:“父親不知道嗎?那日兒被冊封郡主,太后命人送了幾箱子字畫過來,兒偶然翻看時,發現這幅正午牡丹花從圖便在其中。”
沈弘業聽了,心里極不是滋味,他沒想到自己花了那麼多心,還白白損失了上萬兩銀子,卻買回來了一張贗品,可是,
眼前這個往日令他憎厭的大兒手里卻正拿著真品。
沒多久,柬墨便拿來了古畫,劉管事也不知從哪捉來了一只小貓。
“妹妹不是說貓兒大白天的眼睛也是圓溜溜的嗎?此刻不正好已近正午,劉管事,你便將貓舉起來,讓妹妹仔細地瞧瞧,這只貓兒的眼睛到底是瞇一條線還是圓溜溜的吧!”顧清惜接過柬墨手中的字畫,卻并沒有急著打開,而是向劉管事說道。
劉管事立刻將貓兒舉起,顧景南湊了過去,仔細一瞧,立刻道:“真是瞇一條線。”
沈莞喬面一變,震驚地盯著,此刻顧清惜的面孔明人,眼底卻滿是寒峭與譏諷,令心口發。
顧清惜微笑道:“妹妹還不承認嗎?那便看看這幅真品吧。”
說罷,將畫打開,沈弘業第一個上前,走到畫前盯著那只花叢下的小貓,果然雙眼瞇一條線,不由嘖嘖稱嘆:“齊先生作畫可真謂致”。
“是啊,沒想到連這麼細微之都被畫了進去,果真人驚嘆。”顧逸辰也忍不住嘆,心里卻是對顧清惜又另眼相看了幾分。
“父親既如此喜歡這幅畫,兒便將畫送給父親,還請父親切莫因為假畫一事再耿耿于懷。”顧清惜將畫收好,遞到了沈弘業面前。
沈弘業沒想到會有此一舉,微怔之后卻是十分坦然地接下了古畫。
顧清惜見他已全然忘了方才為了一幅假畫就要責打自己,心中冷意更甚,角那抹溫婉的笑意更顯諷刺。
“惜兒,你方才說太后送了幾箱子字畫?”沈弘業十分寶貝地著畫軸,腦子里卻打起了顧清惜那幾箱字畫的主意,眼底,漸漸染上了一抹貪婪之。
“是啊,太后說了,母親不在了,父親素來不管后
院之后,便提早為惜兒備好了嫁妝,命人將皇上,太后,皇后和各宮娘娘的賞賜以及外面送來的賀禮全都擬好了單子留存,說到時候便將那些東西作為兒的嫁妝全都陪嫁到夫家去。”聽到沈弘業還想打其它字畫的主意,顧清惜眼底漸漸浮上了一層冷意,可是又怎會讓他稱心如意。
沈弘業滿腦子都是那幾箱子字畫,恨不得立刻占為已有,聽到這番言語,心里自然升起怒意,正要斥責不懂規矩時,卻撞上一雙冰冷目,只覺得背脊一涼,暗自心驚。
“父親,既然茶已喝了,畫也看了,若是無事,兒就先回去了。”顧清惜原本還想表面維持一下這虛偽的父關系,可是經過今日之事,才發現自己把事想的還是太過簡單,好。
原來,有的人,你給的越多,越是貪婪,越是不知滿足,寬容只會放大他的野心。
沈弘業見在外人面前毫不顧及自己的面便說走就走,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
只是,顧清惜連發難的機會都不給他,轉翩然步出了書房。
沈弘業氣極,順手就要砸東西出氣,卻看到手中的畫軸和仍在屋中的顧沐塵幾人,頓時訕訕地收回了手,斥責道:“簡直沒一點規矩,還讓三位世子見笑了。”
見顧清惜一走,顧沐塵頓覺索然無趣,起道:“沈相,既然二弟并不在府上,多謝沈相今日款待,我等還有要事在,告辭。”
沈弘業沒想到三人這麼快就要離開,想要挽留,可是顧沐塵離開的速度比顧清惜還快,轉眼已經踏出門外。
沈莞喬站在原地,腦子里一直回響著方才顧清惜那譏諷的笑聲和奚落的話語,心里有種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怨恨從心底漫延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