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正和榮芳蕙的困境, 姜萊再清楚不過，請了私家偵探留意他們。想知道換一個長環境，何家金何家銀能不能長出一個人的模樣, 事實證明何家的劣等基因太過強大，何家金何家銀兄弟依舊是自私自利的小畜生。上輩子他們吸何細英的, 這輩子他們吸姜元正和榮芳蕙。姜元正和榮芳蕙和何細英一樣的心甘愿，大概這也是傳吧。

　“萊萊, 爸爸媽媽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也不會跟你開這個口。”姜元正端地語重心長，“這次爸爸媽媽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和你媽是真的沒錢了, 孩子還這麼小, 總不能沒學上, 你說是不是？”

　姜萊聲音冷淡至極：“他們沒學上和我有什麼關系，我的錢就是扔水里聽個響, 也不會給他們花。”

　“萊萊！”姜元正生氣地提高音量：“你怎麼能說這種話，不管怎麼樣, 你都是他們的媽媽, 你有養他們的義務, 就算你不愿意, 你也應該養他們, 法律都是這麼規定。這麼些年，我和你媽沒跟你要過一錢孩子的養費，你自己算算，加起來沒二十萬也有十萬了吧，你著良心說說，這學費你該不該出？”

　“當初是誰拍著口說我們養, 現在養不起就想找我接盤。”姜萊譏笑出聲，“想做好人的是你們，那就請你們好人做到底，別想慷我之慨。”

　姜元正氣到頭暈。

　“萊萊，什麼找你接盤，他們本來就是你的責任啊，我和你爸這些年是在替你承擔責任。”榮芳蕙悲傷又憤怒的哭聲通過話筒傳到姜萊耳中。

　姜萊無于衷，甚至有點想笑：“別把你們說的多偉大似的，我要送走他們，是你們死活不愿意說自己要養，所謂責任是你們自找的。現在你們擔不起就想推卸給我，年人了，自己選的路，再崎嶇也請你們跪著走完，別牽連我。”

　榮芳蕙失聲痛哭：“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跟你們學的。”姜萊笑容寸寸收起，“現在你們知道養那樣兩個孩子的苦了吧，如果當年我聽你們的話真的養他們，我的人生就會和你們現在這樣滿地。但凡你們認真替我考慮過，就不會在我幾次三番拒絕之后還強著我養他們。在你們眼里，我就不配擁有幸福，只配為了那兩個孽種的幸福犧牲奉獻。犧牲奉獻了這麼多年，你們后悔了嗎？”

　后悔了嗎？若說一點都沒有，那是騙人的。

　姜元正和榮芳蕙對著只剩下嘟嘟嘟盲音的手機，淚眼相看，悲不自勝。

　我們錯了嗎？

　讓兒承擔起當母親的責任有錯嗎？

　姜元正和榮芳蕙著頭皮去向兄弟姐妹借學費，這些年他們為了養孩子陸陸續續背了不債。何家金何家銀著實不是個省心的，惹是生非又大手大腳，讓姜元正和榮芳蕙疲于收拾爛攤子。

　榮芳蕙拉著自己姐姐哭訴委屈，本想找一點認同，反遭重創。

　榮大姐早年倒是支持妹妹妹夫，孩子無辜嘛，可眼看著兩個孩子不爭氣不說還一點都不孝順，把榮芳蕙折騰的都比自己還老態，榮大姐這心態就一點一點變了，加上現在上網方便，接了點新思想，就覺得妹妹妹夫在外甥姜萊的事上做得不大妥當。

　“我說的話你別不聽，以前啊是我們想岔了，遇上事的是萊萊，其實應該聽萊萊的意見。萊萊想養咱們當爹媽幫著養，不想養那就由著，牛不喝水哪能強按頭，更何況養孩子這麼大的事，干系到一輩子，總得自己選擇才好。”

　榮芳蕙急了：“自己孩子怎麼能不養！”

　“可這孩子來的方式不對啊，不是萊萊想要的。”榮大姐想起來還怪心疼外甥，“萊萊自己都說了，看見那兩個孩子就會想起在山里的日子，讓天天和孩子在一起，那不是著萊萊天天想起以前的事，你讓怎麼過日子。”

　“孩子是無辜的！”榮芳蕙急眼。

　“那我姐難道就不無辜。”榮大姐的兒朱琦珺忍無可忍，“二姨你不能老想著孩子是無辜的，就忘了我姐也是無辜的。你們只想著孩子的無辜替他們考慮，怎麼就不替我姐考慮？你和我姨夫在萊萊姐和兩個孩子之間選擇了疼孩子委屈萊萊姐，怪不得萊萊姐要離家出走，擱我我也得跑，不跑一輩子都被拖累死。”

　“珺珺，怎麼跟你二姨說話的。”榮大姐呵斥兒。

　朱琦珺：“媽，你讓我說完，我憋了好多年了都。我二姨要還是這種想法，你看著吧，萊萊姐這輩子都不會回來。”

　榮大姐沉默了。

　榮芳蕙愣愣著朱琦珺：“我們怎麼沒替考慮，養孩子不就是替考慮，怕將來后悔沒照顧孩子。”

　“為什麼要后悔，你和姨夫到底是憑什麼就覺得萊萊姐一定會后悔？這都十幾年了，你們看萊萊姐像是要后悔的樣子嗎？”朱琦珺道，“二姨這麼說吧，要我是萊萊姐，我也不會養孩子，被迫生下的孩子不掐死都算我善良，還想讓我喜歡，怎麼可能，我只喜歡我心甘愿生下的孩子。可你和我二姨夫死活要著萊萊姐喜歡那兩個孩子，那就是往心口上扎刀子，你們就想著孩子可憐不能沒有媽。那有沒有想過，我姐天天看著那兩個孩子得多糟心，好不容易逃出來回到家，想重新開始，可你們要把孩子推到面前，不斷提醒自己和周圍人，以前的遭遇，你們讓怎麼開始新生活。

　帶著兩個孩子，萊萊姐要怎麼談朋友怎麼結婚，那遭遇本來就夠讓人挑剔的，再帶兩個孩子，有哪個條件可以的男人愿意和結婚。還是你們就想萊萊姐一輩子不結婚，就守著那兩個孩子過。哦，那兩個孩子倒是幸福了，那我萊萊姐的幸福呢？因為被拐賣，大好的人生被毀，最后還得為了被拐賣生下的孩子賠上后半輩子。二姨，你說萊萊姐該不該跑？要是不跑，這輩子就徹底完了。”

　榮芳蕙呆若木，整個人都傻了。

　“二姨，其實當年聽我萊萊姐把孩子送走是最好的辦法，孩子們可以去一個沒人知道他們過去的地方重新開始，十幾年前多得是條件好的人家想領養男孩子，尤其這種三四歲還養得的，過去了有爸有媽又沒那些烏七八糟的舊事，哪里不好了。萊萊姐也能重新開始，不帶孩子總是更容易。學門手藝再結個婚，生兩個想要的孩子，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多好。

　你們更不用一把年紀了還這麼辛苦養孩子，跟我媽似的，退休了跳跳廣場舞旅旅游，閑了逗逗外孫，這樣的日子不好嗎？”

　榮芳蕙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看著比顯年輕榮大姐，眼淚流的更急，在機關工作，一直都比姐日子好。可自打那兩個孩子來了，日子反倒不如姐起來。尤其在朱琦珺結婚之后，姐那日子是更好了，兒婿孝順又能干，什麼事都辦得妥妥帖帖，姐只管福就行。

　悔恨層層疊疊地襲上心頭，本以為把孩子留在邊對誰都好，結果誰都沒落得個好，榮芳蕙淚不自，傷心絕。

　失魂落魄的榮芳蕙回到家中，如是這般一說，頭發花白的姜元正老淚縱橫。

　他們覺得留下孩子是為了兒好，怕兒作孽怕兒將來后悔。可現在卻都在說他們只是為了孩子好，為了孩子的幸福犧牲兒的幸福，怎麼可能，那是他們的兒啊，他們只有盼著兒好的。

　榮芳蕙忽然撥打姜萊的電話，關機，又是關機，那個號碼一年里能打通的次數屈指可數。

　“萊萊恨我們，是真的恨我們，不是在賭氣。”榮芳蕙崩潰大哭，“老姜，我們是不是錯了，我們不該萊萊，這樣萊萊就不會走，都出去十三年了，一次……一次都沒回來過。這些年，一個孩子是怎麼過來的，過得好嗎？”

　姜元正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錯不錯的都這樣了，這麼大的孩子，已經不可能送出去，而只要孩子在家，萊萊就不可能回家，這孩子脾氣太了，也不知道像誰。

　“不回來，就證明過得應該還可以，有錢養著這個手機號，條件應該還行，要真過不下去了，不會這麼浪費錢。”姜元正如此安榮芳蕙。

　榮芳蕙喃喃：“老姜，我想萊萊了，我們會不會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萊萊一面。”

　姜元正心頭一凜，后背一陣一陣冒冷氣。

　“不會的，萊萊沒這麼心狠，下次電話打通了，咱們別跟提孩子的事了，不聽。”

　榮芳蕙嗚咽著嗯了一聲。

　干了眼淚，還得繼續籌學費，后悔歸后悔，姜元正和榮芳蕙做不到讓孩子不上學，兩人安自己咬咬牙供到他們職高畢業，畢業后有技在手也年也許就懂事了，他們就能松上一口氣。

　現實再一次的事與愿違，在初中老師還管一管，那所民辦職高老師只管上課幾乎不管學生。何家金何家銀當真是猶如韁的野馬肆意快活，很快就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墮落的路上越走越遠。

　煙喝酒裝闊泡妞，花錢如流水。

　錢從哪里來，姜元正和榮芳蕙款ATM機。他們不給錢，何家金何家銀就錢，先是家里的存著銀行卡，然后是開通姜元正和榮芳蕙的信用卡支付寶花唄借唄微信微粒貸……這年頭想借錢還不容易。

　姜元正和榮芳蕙苦不堪言，真真切切地開始后悔，然而為時已晚，就算他們不想管何家金何家銀兄弟，可以他們份借下的債務扎扎實實擺在那里。

　最后兩口子不得不賣了唯一的那套房子還掉債務，還掉外面的債務再加上這些年欠親戚的錢，手上還剩了三十幾萬養老錢。

　消失了的何家金和何家銀再次出現，找到出租屋，腆著臉手要錢。

　姜元正和榮芳蕙豈肯給，說著說著吵起來，吵著吵著起手來，兩個年過古稀的老人哪里是兩個年輕力壯小伙子的對手。

　姜元正被何家金一把推翻在地，當場起不來了。

　氣勢洶洶的何家金何家銀一看慌了神，兩兄弟下意識奪門而出，丟下躺在地上的姜元正以及彷徨哭泣的榮芳蕙。

　姜元正住進醫院，問題不大，就是骨折，不過年紀大恢復很慢。

　榮芳蕙對著過來探病的親戚哭天抹地：“兩個小王八蛋就這麼跑了，沒良心的東西。”

　幾家親戚嘆氣，這麼些年下來，大家早就知道何家金何家銀的德行，好吃懶做不學無惹是生非，還因為打架被退學，退學后就在社會上混日子也不去工作，著手向老兩口要錢，不給就就騙現在都打了，徹底沒得救了。再想想就為了這麼兩個東西，得姜萊離家出走，不甚唏噓。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收留他們。”榮芳蕙淚水漣漣，這回是真的后悔，悔得腸子都青了，辛辛苦苦一場，養出兩頭白眼狼。

　“當初我們就該聽萊萊的話，把他們送走。”榮芳蕙捶頓足地后悔，“要不然萊萊也不會走，都怪我當年鬼迷了心竅，想著他們可憐，一定要留下他們……”

　病床上的姜元正形容枯槁，一句話沒說，卻掩不住骨子里出來的難過，顯然也是后悔莫及。

　“知道那兩個是靠不住的，你們就守好剩下的錢，那可是你們的養老錢。”榮大姐提醒。

　“對的，一定要把錢看好，不能被兩個小崽子騙去了。”

　“那兩個已經年了，用不著你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