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兒離家出走, 姜元正和榮芳蕙也不覺得自己錯了，而是覺得兒太年輕沖無法理解他們的苦心，早晚有一天, 兒會明白過來，孩子是無辜的, 不應該因為孩子的父親遷怒孩子，從而不盡一個母親的責任。

　既然徐隊長也說兒緒穩定不會想不開, 姜元正和榮芳蕙決定相信也只能相信，并且聽從讓兒獨自在外面冷靜冷靜的建議。

　就這麼的，姜元正和榮芳蕙帶著何家金何家銀等待兒回心轉意的一天。

　起初一家四口都覺得非常幸福，在兒失蹤之后, 家里就變得冷冷清清, 多了兩個孩子, 頓時變得熱鬧起來，盡天倫之樂的姜元正和榮芳蕙樂在其中。中不足的就是兒的缺席, 以及閑言碎語。

　總有一些人會指著何家金何家銀說些意有所指的話，提及被拐賣那一茬, 在兒離家出走之后, 議論的人更多了。說心太狠孩子太可憐的也有, 也有說姜家夫妻糊涂, 為了外孫走兒, 還扯到重男輕上，說要兩個孩，看他們會不會這麼寶貝。

　帶著孩子出去遛彎的榮芳蕙氣呼呼回到家里，對沙發上的姜元正說：“咱們搬家吧，這些人太壞了，都幾十年老鄰居了, 沒這麼說話的。”

　姜元正一臉的愁苦，都沒問榮芳蕙鄰居說了什麼，不問他都能想到，他又不是沒聽說過，除了鄰居的，他還得承單位同事的異樣眼。

　被拐賣又不是他們家萊萊的錯，更不是兩個孩子的錯，這些人怎麼不去說人販子，偏要逮著萊萊和兩個孩子說。還有他們養孩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這麼小的孩子，爸爸爺爺都沒了，媽媽也不要，他們要是不要，兩個孩子怎麼辦？

　這群人的心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能說出這樣沒良心的話來。

　“好，搬吧。”姜元正沉聲道。

　榮芳蕙心頭一松：“那咱們搬到那里去，這套房子怎麼辦？要不要租出去，也是個進項。” 退休了，雖然有退休金到底和工資有差距，何況現在還得養兩個孩子，想想經濟力也怪大的。至于存款，兩口子心善，這個親戚幫幫，那個親戚幫幫，真沒多存款。要不也不至于兩個人工作都不錯，快退了也只掙下手上這一套房子，就這還是單位的房改房。

　姜元正不舍得：“房子租出去被人糟踐的厲害，過幾年事淡了，總是要搬回來的。”

　榮芳蕙一想也是。

　“就搬到我單位附近，這樣我上下班也方便點。”

　榮芳蕙就說好，讓姜元正趕去找房子。帶著兩個孩子，肯定是沒時間的。榮芳蕙敲了敲，“這兩個小東西太皮了，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姜元正笑：“男孩子嘛，皮一點聰明。再說開始調皮了說明不跟咱們見外了。”

　榮芳蕙想起兩個孩子剛來那會兒怯生生的模樣，欣地笑起來。

　第二天，姜元正就去找房子，并不順利，房東一聽帶著兩個三四歲的孩子立馬搖頭，這年紀的孩子特別會搞破壞，涂畫毀房子，無論姜元正怎麼保證孩子聽話都沒用。最后姜元正保證毀壞照價賠償寫合同，才用略高于市場價的價錢勉強租到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

　榮芳蕙聽了就嘮叨：“你這是被敲竹杠了，你就不會多找找，我就不信有錢還租不到房子。”

　“我怎麼沒找，”姜元正一肚子郁悶，“找了好幾個中介，都說帶著孩子的確不好租房子，房東都怕孩子糟蹋房子。行了行了，反正我錢都了，就這樣吧，趕收拾收拾，準備搬家。誒呀，家金，不能在沙發上畫畫。”

　姜元正大聲提醒，然而還是晚了一步，何家金已經拿著水彩筆在沙發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何家金舉著水彩筆咯咯笑。

　榮芳蕙跑過去，心疼地看著沙發，想罵，可著何家金的笑臉又罵不出來，不罵吧，實在心疼沙發。

　心疼的還在后面呢，縱然三令五申不許搞破壞，可三四歲的孩子要是能聽得進去話就怪了。尤其是何家金何家銀這樣，在雅埠村哪有什麼講究，小孩子還不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大家從不干預，這也就養了他們隨心所搞破壞的習慣。

　一開始沒混還本能地收斂一點，逐步試探發現姜元正和榮芳蕙是好欺負的，兄弟倆立刻恢復本，肆無忌憚地玩耍。

　山里養大的孩子可比城里孩子會玩多了，沒過一個月，租來的房子就一塌糊涂，姜元正不得不接自己退租時要賠償房東一大筆賠償金的慘烈事實。

　這筆經濟損失還是小的，真正的經濟負擔在養孩子上，好好養兩個孩子從來都是費錢的活，吃的喝的穿的玩的哪哪都要錢。除了錢的力，還有上的力。這麼大的孩子，力旺盛的很，而姜元正和榮芳蕙已經五十出頭的人，一個月兩個月不覺得，時間一長，無論是姜元正和榮芳蕙都覺到開始吃不消，尤其是在家照顧孩子的榮芳蕙，一天到晚都沒有一個休息的時候，累得全骨頭都在酸痛，晚上都睡不好覺。

　累得想哭的榮芳蕙和姜元正訴苦：“再這麼下去，我這把老骨頭得折了。”

　姜元正何嘗不累，他下了班回來也得照顧孩子，“萊萊到底想通了沒有？要是回來搭一把手，咱倆就能輕松不，年輕力比我們倆好。”

　這會兒姜歸還沒離開這個世界，接到兩口子的電話，通舒暢：“我說過，我不養。你們說，你們養。”

　榮芳蕙紅了眼眶：“萊萊，你這麼會變得這麼狠心，那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

　姜歸嘖了一聲，“我都說過多次了，他們不是我的孩子。你們想當外公外婆是你們的事，別按著我的頭當媽。”

　“萊萊，你是他們的媽媽，在法律上你就有養他們的義務。”姜元正聲音嚴肅。

　“跟我講法律，行啊，那我行使我這個法律上媽媽的權利，按照法律程序把他們送養。”姜歸慢悠悠道。

　“這怎麼行！”榮芳蕙急了，剛帶回家時，他們都不同意送走，何況現在已經養出，更不可能舍得送出去。

　姜歸哼笑一聲，“所以你們就是想按著我的頭讓我養是不是。不給我權利，只想讓我盡義務”

　“你是他們的媽媽，你怎麼能不養他們，他們是你生的啊……”不等榮芳蕙哭完，姜歸練地掛電話關機，愉快投工作當中，知道姜元正和榮芳蕙過得不好，就開心了。要是姜元正和榮芳蕙咬著牙自己養孩子，倒還有點令人欽佩的地方。可他們想慷兒之慷全他們的善良，就人惡心了。

　再打已經打不通電話，榮芳蕙扔掉手機痛哭失聲：“怎麼就這麼狠心！”

　姜元正滿臉的傷心與失，運了運氣安榮芳蕙，“再給點時間。”

　夫妻倆只能寄希于時間，不然還能如何，他們連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只剩下一個手機號，還是經常打不通的。

　只是夫妻倆怎麼都沒想到，這個時間會這麼久，久到沒有盡頭一般。更沒有想到，隨著孩子的長大，他們的日子越來越苦。

　先是上兒園，學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還有五花八門的兒園作業。年輕父母都焦頭爛額，更何況是姜元正和榮芳蕙這樣上了年紀的老人，每次做個作業都能掉一把頭發。

　好不容易兒園畢業，上了小學，學費倒是省了，畢竟義務教育，但是作業沒有。那麼多作業都是要家長輔導簽字，好幾次，榮芳蕙都被氣哭了，最嚴重一次氣到心梗塞，最后住院做了兩個支架。躺在病床上，榮芳蕙忽然就有點后悔，后悔為什麼要留下這兩個孩子，走兒不算，還差點丟了命。

　別說榮芳蕙有點后悔，就是姜元正都有那麼點悔意。為了養家，他退休后又出去找工作。累了一天回來還得幫著榮芳蕙一起輔導何家金何家銀做作業。偏兩兄弟還都不是省心的，做個作業得三催四請磨磨唧唧哭哭啼啼，姜元正簡直是心力瘁。

　不想起姜萊讀書時，本不用他們夫妻心，就能安排好自己的作業，績還是班上數一數二的好，每次去參加家長會，他們都會得到其他家長的羨慕。可現在，每次家長會都是公開刑。

　何家金何家銀不僅績差人還調皮經常在班上惹事，誰姜元正和榮芳蕙心疼孩子，心疼他們在山里吃過苦，心疼他們爹沒了媽不疼，心疼他們要遭流言蜚語……所以格外心疼，這一心疼就把兩人疼出了一壞病。

　中間姜元正和榮芳蕙不是不想找姜萊，而是就找不到人，難得打通一次電話，對于他們的訴苦和懇求。

　姜萊永遠都是冷冰冰地說，“是你們自己要養的，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

　姜元正和榮芳蕙心里真是什麼滋味都有，苦、傷心、憤怒、悔恨……什麼都有，什麼都說不上來。

　如果回到當初，姜元正和榮芳蕙也許會放棄養，可事到如今，已經養這麼大，再讓他們放棄是不可能的了，在里面，沉沒本太大。何況，兒已經離心，要是沒了外孫，將來誰給他們養老。

　姜元正和榮芳蕙只能咬著牙繼續養孩子，希孩子能慢慢懂事，然而再一次事與愿違，何家金何家銀越大越令人失。中考連個正經職高都考不上，最后只能花錢去讀民辦的職高，一年學費兩萬二，兩個就是四萬二，加上生活費一年起碼得七萬塊錢。

　可家里哪有這麼多錢，養孩子要錢，姜母帶孩子帶出一病要錢，家里早就是捉襟見肘，別說七萬塊錢，兩萬塊錢都拿不出來。

　要說何家金何家銀之前怎麼著還是考上大學了，雖然一個末流大專一個給錢就能上的民辦大學，好歹都是考上高中的人，這一次為什麼會連高中考不上？

　只能說環境影響太大，當年雅埠村的丑事曝之后，整個村子不得不搬到山下，當地扶貧工作做得很好。在宣傳之下，何家人開始相信讀書改變命運，就盯著四個兒子讀書。至于兒何細英，書讀得再好也是便宜了別人家，是沒資格上學的，就在家里當丫鬟伺候四個哥哥上學。

　何家人盯著讀書盯得可比姜元正和榮芳蕙嚴厲多了，考不好就要挨打，不就威脅讀不出書就回家種地供其他兄弟讀書，那當然是死命的讀書。又趕上大學擴招的不樣，能上高中的大半都能混個大學，于是也就了大學生。

　可在姜家，姜元正和榮芳蕙雖然也要求孩子讀書，卻不舍得打罵孩子，更不會說讀不出書就種田，沒有力也就沒有力，長在安逸環境下的結果就是只能花錢去讀民辦職高。

　兩兄弟是毫無半點心理力，反正天塌了有外公外婆頂著，開開心心著漫長的暑假。

　姜元正和榮芳蕙看著兩人沒心沒肺的模樣就一肚子氣，卻不能不管，這麼小年紀不上學還能干嘛，出去打工都沒人要。

　姜元正再一次打姜萊的電話，好不容易打通了，姜元正說明來意，要孩子的學費。論理，這本就該是的責任。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們第一次開口管姜萊要錢。因為在他們看來，姜萊初中畢業出去闖，能掙到什麼錢，還不是賺辛苦錢，這一次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他們哪里知道，姜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上輩子可是活到了四十歲，親經歷了移互聯網的高速發展。當年就能抓住風口賺下厚家業，這輩子只會賺得更多，現在的資產早已是當年的幾十倍。連帶著和創業的那些人個個都家厚，為人生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