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洋背起行囊包：“媽，我走了，該孝順的我還是會孝順的，每個月我會寄五塊錢回來。我們村里一個壯勞力一個月也就差不多五塊錢的工分，夠生活了。”說不寄錢那都是氣話，章五洋做不到真的不管不顧，但是也做不到以前那樣大把大把地寄錢了。

　晴天霹靂當頭劈下，陳金花傻了，不敢置信地拽住章五洋的胳膊：“你這是要不管我了。”

　“管，我會寄錢回來。”章五洋往外走。

　陳金花被他帶出院子，哭喊：“五塊錢夠干嘛啊。”以前每個月十五塊加上逢年過節的額外補，都不夠過日子，五塊錢就更不夠了！

　“村里人五塊錢能過得很好。”章五洋聲音發沉：“回去后，我差不多也一個月用五塊錢，其他錢得省下來還債。”

　“老五，你不能這樣！”陳金花慌了神，意識到小兒子是真的寒了心，急忙道，“不娶了，不給你哥娶媳婦了，總了吧。媽干家務，媽以后家務都包了，好不好。”

　“隨便你們吧。”章五洋已經發現他媽說話不算數，無論是母親還是兄長，都讓他覺得疲憊，只想逃離，眼不見心不煩。

　章五洋掰開陳金花的手。急得陳金花大，“老二，老四，你們快來勸勸老五啊。”

　章二河和章四海木愣愣站在原地，一不。

　陳金花破口大罵：“你們都是死人嘛，快來拉住老五。”

　章二河和章四海還是沒有，拉住老五干嘛，老五有手有腳想走早晚也能走，要是可以，他們都想走，這日子過得沒滋沒味極了。

　章家激烈的靜引來左鄰右舍的注意，過來一瞧，就見章五洋掰開陳金花的手，大步走了，走了！

　陳金花追了出去。

　“媽！媽！”驚的章思甜撕心裂肺地哭起來。

　哭得陳金花肝膽俱裂，大步離開的章五洋，回頭看看嚎啕大哭的章思甜，陳金花一跺腳，跑回來抱起章思甜，折回去再追。

　牛二嬸子懵了：“啥子況啊？”

　很快，就從陳金花歇斯底里地哭罵中知道了來龍去脈。

　抱著個人陳金花哪里追得上章五洋，真心想逃離家的章五洋走得沒了影，陳金花坐在地上痛哭：“喪天良的玩意兒，要知道你是這麼個東西，當年我就該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過來看況的章二伯見陳金花越罵越難聽，高聲打斷：“你夠了，要知道你是這麼個東西，當年我死活都得勸著老三別娶你。五洋這是明白了，知道你這個當媽的心里只想著自己，沒把他們三兄弟當回事。明白的好，他要是再不明白，這輩子都得被你拖累死。五洋夠可以了，還給你五塊錢，五塊錢還不夠你過日子，你以為自己是誰，多大的本事捧多大的飯碗，別整天想著吸孩子的。不盼著孩子好，就顧著自己，你也配當媽。還有你們倆兄弟，看看老五，長點心吧，替自己將來考慮考慮，別一味聽你媽的，你媽只會往死里吸你們的，不會心疼你們。”

　“你個老不死的，你就是嫉妒我兒子孝順，看我不順眼，所以挑撥離間，我家五洋就是聽了你的鬼話才這樣的，我家老五以前那麼孝順。” 陳金花然大怒，恨毒了章二伯，“你兒子沒用不孝順，你就見不得我好……”

　章二伯氣白了臉，整個人直哆嗦。

　章二伯娘哪能由著陳金花罵，“陳金花，你再說一句試試。”

　怒火沖天的陳金花怎麼不敢試試了，這一試試就把章二伯娘試火了，兩妯娌先是激對罵，罵著罵著起手來，扭打一團。

　見狀，手足無措的章二河和章四海兄弟著頭皮要上去救娘，章二伯娘的兒子也在啊，還比他們多了兩個，不只兒子在，兒媳婦也在呢。兒子們攔著章二河兄弟，兒媳幫著婆婆打陳金花。

　其他人都看著，不僅沒有丁點要幫忙的意思，反倒是津津有味得很。看陳金花不順眼的人可太多了，誰老是嘚瑟炫耀自己兒子怎麼怎麼聽話怎麼怎麼孝順，太招人恨了。

　姜歸知道后續還是從牛二嬸子里，九月初開學，姜歸送小衛南去學校報到，姜家村和南橋不在一個公社，但是公用一所小學。

　牛二嬸子同樣送剛上一年級的孫子來學校，巧，兩個孩子一個班。

　“狗蛋兒也上學了，是該上學了，之前我就和陳金花提過一，不樂意，到底是不上心。”牛二嬸子一點都不放過埋汰陳金花的機會。

　姜歸就笑笑。

　牛二嬸子仔細看看姜歸和狗蛋兒，母子倆是見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神面，可見這日子過得是越來越好，再想想隔壁老章家。

　孩子們都在教室里了，牛二嬸子拉著姜歸嘮嗑：“章五洋也離了，你曉得吧？”

　姜歸點頭：“聽說了。”

　兩個村子隔得不遠，不得有人會告訴，姜歸表示喜聞樂見。

　“章五洋跟陳金花鬧翻了，直接跑了，說是以后只寄五塊錢回來，別的就沒有了。”牛二嬸子撇，“五塊錢不了，可陳金花嫌棄不夠，天天在家把章老五罵到狗淋頭，罵得章老二都聽不下去了，說了兩句，這下好了，捅了馬蜂窩，老二被陳金花抓花了臉。”

　說到這兒，牛二嬸子特意留神姜歸。

　姜歸笑：“難得啊，他這個大孝子會惹他媽生氣。”

　牛二嬸子嗤了一聲：“再孝順的人被陳金花這麼弄，心也得寒了。陳金花這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吃嘛嘛不剩干啥啥不行。以前吧，有你和芳草干著活，顯不出來。自打你們走了，是懶得自己的服都不高興洗飯也不做，真是懶得要死，我就沒見過那麼懶的人，明知道兩個兒子被人笑話也不肯干活。

　本以為章老五跑了，能想明白點，切，狗改不了吃屎，沒幾天又犯懶了，照舊不洗服不做飯。章老二和章老四被他們二伯說了一通，倒是聰明了點，不給洗服了。陳金花就在家里罵兒子，罵得可難聽了，罵得章老四給洗服才閉。”

　“簡直了，真沒見過這樣當媽的，沒德行，讓那麼大的兒子給洗服，章老四也夠窩囊的。”牛二嬸子嘖嘖兩聲，“這不算，章老五寄回來的錢不是了嗎？沒錢買買細糧吃，甜甜哭著要吃，陳金花把家里的鴨都吃了。吃了鴨還不夠，你猜陳金花怎麼著，提了一大袋子番薯出去換回來幾斤面，著娘兒兩自己吃了。老二氣了個半死，陳金花還覺得自己沒錯，罵老二老四沒用老五沒良心，氣得老二拉著老四報名去向縣挖河渠去了，沒一個月回不來。走了好，沒了兩個兒子伺候，看陳金花怎麼過日子。”

　陳金花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兒子不在家，洗做飯什麼的必須得自己來，關鍵是揭不開鍋了，家里只剩下半麻袋番薯，上只剩下三塊錢。

　陳金花跑去隊里打電話找章五洋，就找不到人，哪怕陳金花對著接話員又哭又鬧，章五洋像是也不怕被人笑話，就是不來接電話。章五洋不敢去接電話，怕一接就心，他覺得真不能繼續慣著他媽了。

　陳金花想去找章二河和章四海，隔壁縣，沒介紹信過不去，大隊長不給開介紹信，開啥子介紹信，自己村里丟人不夠，還要丟到外面去。陳金花要鬧，章家兄弟怕陳金花鬧，大隊長才不怕鬧，陳金花也不敢狠鬧，灰溜溜回到臟兮兮糟糟冷清清的家里，抱著仿徨無措的章思甜失聲痛哭：“一個兩個都是沒良心的，丟下親媽不管，天打雷劈的玩意兒。我怎麼這麼命苦啊，生了這麼三個不孝子。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生他們還把他們養大……”

　陳金花干了幾天活就罵了幾天兒子，彷佛罵一罵才能著鼻子把日子過下去。

　“媽媽，我要吃飯飯，我不要吃番薯。”章思甜氣得扔了番薯，都吃好幾天番薯了。

　陳金花里發苦，整個人都像是泡在黃蓮水里，從外苦到里頭，“甜甜乖啊，過幾天，你五哥寄錢回來了，媽媽給你買大米去。”離著寄錢還有半個月，不想還好，一想陳金花眼前發黑。家里就只剩下半袋子番薯，連個蛋都沒有，這日子可怎麼過下去。

　“我今天就要吃，就要吃，我不要吃番薯。”章思甜不依不饒，賴在地上哭鬧，“我不吃番薯，番薯難吃死了，我要吃飯飯，媽媽我要吃飯飯！”

　陳金花就哄，可怎麼哄都哄不好，反而越哄越來勁，章思甜打起滾來。打小不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在吃的上真沒過委屈，大米面想吃總是有的，這還是頭一遭虧了，哪里忍得了。

　陳金花又是心疼又是傷心，忍不住跟著掉起眼淚，把三個兒子拉出來挨個罵了一頓。

　母倆正凄凄慘慘地抹著淚，章二伯家的三兒子急赤白臉地跑進來，告訴陳金花河道坍塌，章四海都被埋了進去，人倒是救回來了，可沒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