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父這一掌可比杜華狠多了, 直接讓章五洋嘗到了腥味,章五洋悶哼一聲,默默將咽了回去。
杜父冷冷掃一眼章五洋, 大步踏病房。
“爸。”杜華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杜父被兒額頭上的紗布以及紅腫的臉頰刺得眼睛疼,章五洋這個癟犢子, 那一掌輕了。
“爸來了,別哭, 爸給你做主,你說,這件事你想怎麼理?”
杜華斬釘截鐵:“我要和章五洋離婚!”
杜父定定著杜華:“你確定,不是氣話?”
“不是, 爸, 我是認真的, 你都不知道,章五洋他還有他家里人做事多惡心。”杜華把章家那些事簡單說了一遍, “他們章家家風有問題,我跟章五洋不是一路人。”
聽罷, 杜父沉默了一瞬, 再抬頭, 便說:“那就離。”
瞥到言又止的杜母, 杜父沉聲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 你怕離了婚,華被人說三道四,想說就讓他們說去,總不能為了堵住外人的,委屈自己。委屈自己討好別人,那是本末倒置。”
杜母看看杜父再看看兒, 發現父倆如出一轍的堅決,嘆了一聲:“離就離了吧,我想著也是離了好,章五洋他媽做事太不講究,章五洋又太慣著他媽。以后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麼幺蛾子來,還有那個妹妹,才那麼點大,以后長大了事更多。就華這子,是忍不了的。以后鬧崩還不如現在崩了,趁著還年輕,還能從頭再來。”
這邊還沒離婚呢,杜母就已經開始盤算起杜華的第二春了,二婚帶孩子,想嫁的多好不容易,但是想找個和章五洋這樣條件的小伙子卻不難。這麼一想,杜母就覺得好像沒必要吊死在章五洋這棵歪脖子樹上。
“就是委屈咱們軍軍了。”杜母心疼外孫子。
“章五洋這個爸有和沒有也差不多。”杜華恨恨不平,討厭章家人還有一點,那就是章五洋對兒子軍軍沒多耐心,可對他那個妹妹那真一個長兄如父。杜華想起來就膈應得慌,你既然不稀罕我兒子,那就別做我兒子的爸,一心一意給你的好妹妹當好哥哥去吧。
話說到這份上,杜華這婚算是離定了。
姜歸和薛芳草想離婚,最難的是然章家人同意,可在杜華這里,沒這個難題,只要杜家父母答應,章五洋不答應也得答應。
章五洋被進病房,杜華一眼就看見他腫起來的臉頰,再看一眼父親,頓覺通舒暢,就像是在盛夏時節喝了一碗綠豆湯,又甜又爽。
一進門,章五洋便察覺到氣氛不對,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爸,媽,是我對不起華。”
“鬧到這一步,你有錯,華也有錯,只能說,你倆不合適。”杜父語氣十分平靜,沒有之前在走廊里的劍拔弩張。
章五洋卻是如墜冰窖遍生寒,他不敢置信地著杜父。
杜父看著章五洋:“離了吧,這樣對你們都好。”
章五洋的心一涼到底,瞳孔抖得厲害,他知道杜家肯定生氣,杜家只有一兒一,兒子比兒大了十歲,所以格外疼兒,他已經做好了負荊請罪的準備,可萬萬沒想到,杜父竟然會慣著杜華離婚。離婚,又是離婚,二嫂姜慧離了婚,四嫂薛芳草也離了婚,現在就連杜華也要離婚!
“爸,我知道錯了,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該對華手。”章五洋的態度誠懇極了,他是絕對不想離婚的。
“晚了!”杜華忿恨瞪著章五洋,“你那一掌徹底打斷了我們之間的夫妻分,章五洋,我絕不會原諒你。”
章五洋面痛苦之:“華,真要這樣嗎?看在軍軍份上,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不好!”杜華回絕地擲地有聲,“你還有臉提軍軍,你但凡考慮過軍軍,就不會無節制的給你媽錢,你自己算算,你在軍軍上花了多錢,在你媽你妹上又花了多錢。要是靠你這個爹養,軍軍早就死了,不死也得像你那幾個侄子侄那樣吃糠咽菜,活得比乞丐還不如。離婚后,軍軍跟我。你以后就一心一意養你媽你妹去吧。”
“不行!”章五洋怎麼可能同意,“軍軍是我兒子。”
“軍軍是你兒子,可你養得了嗎?送回家給你媽帶。”杜華譏笑出聲,“章五洋,你是想害死軍軍嗎?”
章五洋啞口無言。
“軍軍還是給我們帶吧,軍軍一直都是他姥姥帶的,留在這兒,你想見還能見一見。你媽還要照顧你妹妹,怕是沒工夫帶孩子的。”杜父目沉沉,帶著一種迫的力量。
章五洋角輕輕抖。
杜父意味深長:“五洋,你和華好聚好散吧,不是夫妻,也還是軍軍的爸爸媽媽。”
章五洋狼狽離開病房,馬不停蹄地去找了人霍參謀長,章五洋是發自心地不想離婚。他不想失去家庭,更不想失去杜副師長這個岳父,雖然上不肯承認,但是他知道自己這兩年的順利離不開杜家婿這個份。
杜父是朝鮮戰場下來的功臣,一眾同生共死的戰友都居要職,還有杜母以及杜家大嫂的娘家都小有背景,當他是杜家婿時,這些都是助力,可當他不是時,這些就有可能變阻力。
霍參謀長:就有點頭禿。
霍參謀長著頭皮提了一瓶珍藏的茅臺酒找杜父,尷尷尬尬去,尷尷尬尬回,面對忐忑的章五洋,嘆了一聲:“這忙我是幫不上了,老杜一家態度很堅決。五洋啊。”
霍參謀長又嘆了嘆:“聽說你家里兩個嫂嫂都離婚了,還把孩子都帶走了。”
章五洋面容僵。
霍參謀長語重心長:“這年頭,不到不得已,誰愿意離婚,尤其是鄉下人,還是帶著孩子的鄉下人,可你兩個嫂子,有一個算一個都堅決要離婚,就連華也要離婚。這里頭要說全都是們自己的原因,沒人會信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章五洋聽得懂霍參謀長的言下之意,霍參謀長是指他媽和他們三兄弟也有問題,要不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要離婚。
可章五洋并不覺得自己有問題,但是他還是道:“首長,您的意思我明白,我媽的確有不對的地方,我也有錯,忽視了華和軍軍,我以后一定改。”
“五洋啊,晚了,華不想等以后了。吃一塹長一智,以后你再家,多想想老婆孩子,不是不讓你孝順,只是得平衡好大家和小家,不能太過偏頗寒了人心。” 霍參謀長莫能助地拍了拍章五洋的肩膀。若是可以,他也不樂見離婚,畢竟自己是人,可老杜那邊離婚的意愿特別強烈,就章家那些事,他也沒臉勸和。真是想不到啊,章五洋明一小伙子,可怎麼在家務事上就那麼糊涂。老娘當然應該孝順,可哪能無原則地順從。
章五洋面發灰,聲音繃如同拉滿的箭弦:“首長,您看我還有機會嗎?”
霍參謀長著章五洋,緩緩搖頭。
章五洋手腳懼涼,耳畔嗡嗡嗡作響。
連霍參謀長出面都無力回天,章五洋知道這婚離定了,他沒再糾纏,繼續糾纏下去,只會加深杜家人的厭惡。
好聚好散,看在多年夫妻分,看在軍軍面上,杜家也許還能手下留,自己要是糾纏不清,杜家有的是手段讓他離婚,順便把他打回原形。
章五洋和杜華離婚了,軍軍歸杜華。
章家那些事也隨之傳開,杜華可不會替章五洋遮掩,不然人人都以為是不樂意章五洋舉債救侄才離婚,這個鍋不背,離婚是瞧不上章家人的德行。
一下子,彷佛全世界都知道,章五洋有個好吃懶做又偏心自私的媽,得三個兒媳婦都離了婚。
章五洋的債主們也都知道了,章五洋借錢不是為了救侄兒,是為了替他媽花錢消災。好幾個心里就有些不得勁,尤其是被老婆在耳朵邊嘀嘀咕咕個沒完沒了。為兒媳婦是很能代章家兒媳這個份,然后看陳金花和章五洋兄弟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惡婆婆愚孝丈夫,啊呸!
“杜華和章五洋離婚了,就章五洋那孝順勁頭,只怕還得繼續孝敬他媽,靠他那點工資,他什麼時候才能還錢,你有空去他面前轉轉,讓他知道還欠著咱們錢呢,要孝敬也先把債務還了。誰家過日子都不容易,我們當債主的,都在節食過日子,他老娘倒好,頓頓大米飯有蛋有,沒這樣的道理。”
類似的話發生在好幾個角落,于是,章五洋就發現在他面前言又止的人多了。
章五洋心難免影響,一次訓練中差點出了意外,幸好旁邊的戰友機警才沒釀大禍。上頭找了章五洋談話,給他批了一個月,讓他整理整理心。
章五洋坐在空的家里,一顆心也跟著空空落落,忽然之間,荒涼孤寂之從四面八方涌來。他掏出一煙點燃,猛吸一口,太過用力以至于嗆到了,嗆得他整個人劇烈咳嗽,彷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咳得眼角沁出淚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章五洋抹了一把眼睛,眼神里出深骨髓的茫然。
怎麼就變這樣了?幾天前,還好好一個家,妻子兒子,其樂融融,熱熱鬧鬧。轉眼之間,妻離子散,連這個家都要沒了。房子是因為結婚分的,離了婚,他恢復單,沒有資格住這套房子。
多年拼搏,毀于一旦,只因為他孝順他媽。可那是他媽啊,他媽養大他們不容易,他們孝順自己老母親難道還錯了,百善孝為先,一個人若連父母都不孝順,那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