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華出離憤怒了。

　對于章五洋每個月一半的工資孝敬老娘, 杜華一直都有意見，子孝敬父母天經地義，可凡事都得有個度。單時是一回事, 結了婚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結婚生孩子以后, 養孩子哪哪不要錢了。

　兒子軍軍出生后，杜華就和章五洋商量過, 寄回老家的錢一點，從二分之一降到三分之一，一份養婆婆一份養他自己一份養孩子，都沒把自己算進去, 杜華自認為足夠通達理了。章五洋卻不同意, 說他媽不容易, 他兩個弟弟都是種田的，家里孩子又多, 老老十一口人……吧啦吧啦一通。

　爸媽也勸章家負擔重，讓別計較這幾塊錢的事了。兩個大兒子出力照顧母親, 他們出錢照顧, 細算起來還是占了便宜, 不用和婆婆住在一塊省了多麻煩。

　杜華這才算了, 沒再和章五洋計較工資的事, 對他時不時的額外補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然還能怎麼辦，吵吵鬧鬧，倒顯得小氣，反正自己能掙錢，自己能養好孩子。

　雖然沒在上計較, 但是不表示杜華一點都不介意，只能忍而不發罷了。

　可這一次，杜華忍不住了，一千三百塊錢，整整一千三百塊錢，章五洋不吃不喝也得三年才能攢下來。

　“章五洋，你還當我是你老婆嗎？借了這麼多錢，你居然都不知會我一聲。”杜華聲音高，神憤怒。

　章五洋眉頭皺，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在杜華跟前嚼舌頭，居然連總數都知道。

　“章五洋你說話啊！”杜華怒氣沖天，“你別跟我裝死！”

　坐在沙發上煙的章五洋抬眼：“我侄等著錢救命。”真正原因章五洋不想說，太丟人。難道要告訴所有人，他媽不小心弄傷了孫，被兒媳婦敲詐勒索，不給錢就得去坐牢，像什麼話。

　“救命。”杜華滿臉諷刺，“是救你侄的命還是救你媽的命，章五洋，你當我傻嗎？你給了老家那麼多錢，我會不打電話過去問問。一開始我還擔心你是被人騙了，什麼傷居然要這麼多錢，你別是當了冤大頭。”

　要真單純是為了救人，杜華雖不樂意，可也只能著鼻子認了，好歹一條人命，可章家那都是什麼惡心事。

　章五洋臉漸漸發黑。

　“打電話過去一問才知道，你那個好媽，差點害死親孫，你家四嫂忍無可忍想離婚想要賠償，你媽才不得不花錢消災，這錢不是用來救你侄的，只是為了不讓你媽坐牢。”

　杜華的電話是打到隊里的，接電話的是婦主任劉珍，劉珍旁邊站的是牛二嬸子。牛二嬸子和劉珍是表姐妹，過來找劉珍有事，一聽是陳金花那城里小兒媳婦，眼珠子一轉，就搶了話筒，噼里啪啦一通，了真相。

　“……大丫是傷了，可醫藥費只用三百，一千塊錢是賠償給薛芳草的……大丫就是陳金花打傷的，差一點就救不回來了，就因為甜甜摔了一跤，陳金花就要打死大丫，陳金花這個人啊，眼里只有的寶貝兒，其他孫子孫都不放在心上，就連兒子都不在意，就在乎的兒……們娘兒倆是吃香喝辣，其他人就吃糠咽菜……上個月大媳婦姜慧就不了了，陳金花搶了姜慧的給兒吃，差點死小丫丫，姜慧就離婚了，離了婚娘四個日子不要過得太好……薛芳草羨慕著呢，也想離婚。章家怎麼可能同意，薛芳草能干得不得了，家里家外一把抓。陳金花這個人就會抱著兒串門子，那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會扶一下，哪里愿意放走這個兒媳婦。薛芳草就說要是不離婚就去告陳金花殺人，陳金花怕坐牢啊，著鼻子同意了離婚……也不能怪薛芳草要錢，沒錢，娘幾個沒法過日子，說來說去還是陳金花不做人，閨啊，你留個心眼子，可別太實在了。姜慧和薛芳草以前就是太實在了，不只自己吃苦，帶著幾個孩子也吃苦了，現在總算是想明白了……”

　牛二嬸子心滿意足地掛上電話，一轉臉就看見了目瞪口呆的劉珍，噗嗤一聲樂了，“干嘛呢，我這是救人呢，這麼好的閨給老章家做媳婦太虧了，你瞧姜慧，離了章家過得多好，芳草以后的日子也差不了。”

　劉珍角搐了又搐，憋出一句：“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

　“放屁！”牛二嬸子翻了個白眼，“就陳金花兒子的那德行，誰當他老婆誰倒霉。”

　倒霉的杜華瞠目結舌，簡直懷疑人生。短短兩次相，杜華就知道陳金花不是個好相與的婆婆，但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人。合著章五洋寄回去大半工資不是養一家老小，全都用在養老娘妹妹上了，陳金花還差點害死自己親孫，章家兩個嫂子都離婚跑了，因為不了陳金花，更不了丈夫事事以婆婆為先……

　“怪不得你不告訴我，要瞞著我呢，這麼丟人的事怎麼說得出口。你媽可真夠行的，走了一個兒媳又走了一個，是不是還想再走我。”杜華憤憤然，“干脆咱們也離了得了，反正你什麼都瞞著我，就沒把我當老婆。章五洋，你和你那兩個哥哥不愧是親兄弟，眼里就只有你媽，老婆孩子加起來都比不上你媽。但凡你心里有我和軍軍，就不能一聲不吭的借那麼多錢，你就沒想過你還要養老婆孩子。”

　章五洋心里一突，“你別說這種氣話。這事是我辦得不妥當，以后不會了。這錢你別擔心，我來還。”

　“你怎麼還，以后不寄錢回家了，不給家用了，工資全部用來還債嗎！”杜華憤憤不平。

　章五洋：“我會還的，一年不行就兩年三年，總能還清，你別管。”

　“我是你老婆，你讓我怎麼不管，你真以為那些人借錢只沖著你的面子，沒沖著我。這進進出出的都是債主，你讓我怎麼做人。你說的倒是好聽，你自己來還，你怎麼還。這麼多錢，就算你不吃不喝也得三年，可你怎麼可能不吃不喝，就算你不吃不喝，你能不孝敬你媽，你這種大孝子怎麼可能不孝敬你媽，就你媽那樣好吃懶做的人怎麼可能不找你要錢。到頭來，還不是得我幫著你還。”事到如今，杜華算是看明白了，章五洋孝順著呢，寧肯委屈自己也絕不會委屈了他媽。想起電話里那人說的話，章家兄弟這都什麼人，把親媽當祖宗供著，老婆孩子卻當草芥，簡直有病。

　“你別這樣說我媽。”章五洋握雙拳。

　“我偏要說，你媽就是好吃懶做，沒有富貴命偏得了富貴病，作天作地作得兒子妻離子散，也不悔改，還在作，是不是要把你們都作散了，讓你們全都圍著打轉才高興，什麼病啊！我就沒見過你媽這樣自私自利的人！”

　“你閉！”怒氣沖頂的章五洋抬手就揮過去。

　伴隨著清脆的掌聲，杜華跌倒在沙發上，額頭正巧磕到了木頭扶手，當下眼前發黑。

　章五洋如夢初醒，立刻撲過去扶起杜華，定睛一看，額頭蹭皮了一大塊皮，鮮涓涓往外流，章五洋心頭猛地一跳：“我不是故意的，華，我們這就去。”醫院兩個字還沒出口，章五洋被杜華狠狠打了一個掌。

　杜華沒章五洋那麼大的力氣，只是把章五洋打偏了頭。

　章五洋呆了下，下意識抬起手想還手，對上杜華染的面龐，忽然之間就像被人當頭澆了一桶冰水，怒火熄滅，只剩下徹骨冰寒。

　杜華撲上去捶打章五洋：“章五洋，你這個王八蛋，你居然敢打我，我爸媽都沒打過我。”

　“我不是故意的。”章五洋抓住杜華的雙手。

　“你媽也不是故意的，就差點害死親孫，你們章家是不是祖傳的不是故意的打人。”被抓住手的杜華想起爸教的自衛招數，提膝頂，章五洋要害遇襲，痛得五扭曲。

　離桎梏的杜華尤不解氣，狠狠踢了一腳，才后退，指著章五洋：“你們村里人告訴我，只要你兩個嫂子不順著你媽惹了你媽，你兩個哥哥就會打老婆。你們可真是親兄弟啊，你也為了你媽打我，你他媽的居然敢打我。章五洋，我們完了！”

　杜華捂著額頭，扭頭奔向房門。

　“華！”章五洋忍痛追了一步，可杜華已經打開房門出去了，一出去就見樓道里聚集了好幾個人，筒子樓隔音效果十分尋常，左右鄰居都聽到了杜華的怒吼聲。

　乍見杜華一臉一的鮮，全都嚇了一跳，紛紛關切：“華，你這是咋的哩？”

　有軍嫂義憤填膺：“是不是章五洋打你了？”

　“趕去醫院啊，這乎乎的。”兩個軍嫂奔上去扶住杜華。

　手腳有些發的杜華眼眶發酸，眼淚當即掉了下來：“你們幫我通知下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