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自然是查不出什麼事來的。因為這些都是慕容宸本的想法，并未他人影響。

真正的小孩子，都是盼著長大的，因為長大了之后，就不會事事都被爹娘或者其他長輩管著了。但慕容宸不同，他不想長大，不是因為長大了之后，在他肩上的責任更重，而是因為，他一天天地長大的同時，慶帝卻在他跟前一天天地老去。

那樣的衰老，不是意味著吃不下睡不香走不，而是死亡。他怕親眼見證有親人故去。但他不能不看。

在慕容宸六歲半的時候，慶帝退了位，慕容霖登上了帝位，慕容宸了太子，這個太子，是慶帝在禪位圣旨上頭特別標明了的。

禪位之后，慶帝做起了太上皇，沒有實權的那種。前頭朝代倒確實有皇帝禪了位之后，還把控朝政的，因為權力這樣的事，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不過慶帝放下了，不完全是因為這是他深思慮的結果，也因為，他的再經不起政事的‘摧殘’了。

“皇爺爺，您再多吃幾口吧？今天這魚真的燒的很不錯的，質也細膩，鮮味也很足。”

“皇爺爺不吃了，飽了。你要喜歡啊，就多吃幾口，你年紀還小，不用在意那麼多規矩。”慶帝沒有說，長年的用藥，他的味覺早就失了大半，近來，更是吃什麼都味同嚼蠟。要不是想要讓慕容宸放心，他甚至連吃都不大想吃。這孩子，仗著自己年紀小，不就用眼淚來‘威脅’他，沒辦法，他就是吃他這一套。

“皇爺爺不吃了，那我也不吃了。”說著，慕容宸也放下了筷子。

“你正在長呢，怎麼能不吃飽呢？行行行，那皇爺爺再吃幾口？”

“好，皇爺爺您眼睛不好，宸兒替您挑刺。”

好容易又多吃了幾口，慶帝不時地閉眼，慕容宸知道，他這是犯困了。年紀大了就是這樣，上一刻還在和你說話呢，下一刻，他可能就已經睡著了。

命人扶著慶帝睡下，慕容宸又看了他一會兒，然后轉離開。今天太傅布置的功課，他還沒有做。

在慕容宸離開之后不久，慶帝就坐了起來，也不用說些什麼，他邊伺候的宮人就端來了一個銅盆給他。慶帝微微彎腰，開始嘔吐，不僅把剛才勉強吃下去的吐了出來，還帶了一些本來可以留在肚里里頭的吃食。

吐完之后，慶帝閉上了眼睛，揮了揮手。不多時，有人把杯子遞到了他的邊，慶帝喝了一口之后，漱了漱口，往外一吐。反復幾次之后，慶帝又重新躺下，這回，他是真的累了，睡了過去。

慕容宸因為來取忘記了的東西回轉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想讓皇爺爺活得久一些，陪他久一些，做了他自認為對皇爺爺好的事，原來其實……于皇爺爺來說，都是變相的折磨嗎？

“母后，宸兒做錯了嗎？宸兒做錯了，是不是？”

做了皇后之后，關靜萱的生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可能是最輕松的皇后，因為慕容霖的后宮，只有一個人。不用管別的什麼人，不用考慮那些爭斗，笑笑和爾爾長大之后，也都各自尋了師傅讀書，幾乎不用費什麼心。

只有慕容宸，讓關靜萱有些不好。按理來說，關靜萱是該謝慶帝的，他給了夫君慕容霖這世上最高的份，包括，包括和慕容霖的三個孩子，都因而益。但……其實真的不是那麼有野心的人。更多的，是希能夠過平平淡淡的日子，當然，不那麼清苦的日子。

這些年，嘟嘟都是由慶帝教導的，和慕容霖連嘟嘟的面都見地屈指可數。慶帝在用一個合格帝王的份教導嘟嘟，他應該是想將嘟嘟教以后可以俾睨天下的君王。

“宸兒，你想要照顧你皇爺爺的心沒有錯。至于你皇爺爺，他只是，不想讓你擔心罷了。既然你今天知道了這事，那麼以后，你別再勉強你皇爺爺就是。他想吃，你就給他送，他要不想吃，你陪他說說話也好，做點別的什麼都好。娘親以為，你皇爺爺需要的，也許就只是你的陪伴。”

慕容霖登位之前，雖然也學過不治國之策，但……學習歸學習，實際麼，每天上朝的時候，慕容霖最想聽到的就是‘無事退朝’，最怕的就是“臣有事起奏……”，更怕的是，這個事兒是得當朝下決定的。但他在慢慢習慣，因為他不習慣不行。

因為慕容霖上朝的時候總是繃了神經的，所以下了朝之后，就顯得特別地累。即便累，他也得繼續批閱奏折。能上朝的臣子們是在上朝的時候把該說的事兒說了的，可還有不列朝的臣子們會從各地給他送來各種需要批閱的奏折。

慕容霖每每累到不行的時候，總是懷疑，是他做了皇帝之后事太多呢，還是他辦事效率太低，還是別的什麼，怎麼其他皇帝在理完政事之后，還有力臨幸后宮呢？他每次回宮，只想好好睡一覺。

關靜萱本來是想和慕容霖說一說慕容宸的事的，但是看慕容霖每天都累這樣，本就有些找不著機會說。于是只能求神拜佛，希老天爺能多讓慶帝活幾年，至……等嘟嘟再懂事一些。等他知道了生老病死是不可避免的事之后。

然而，不論你是王侯將相，還是販夫走卒，不管活得多風或者多狼狽，終究是難逃一死的。

慶帝薨了，在一個有些寒冷的午后。慶帝和慕容宸一塊兒曬著太，前一刻慶帝還在和慕容宸說著，他幾日之后七歲的生日要怎麼辦，后一刻，他已然沒了聲息，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

關靜萱以為，慕容宸會大哭一場，就像小時候，他摟著的脖子和說，‘他怕皇爺爺會死’的時候一般。

但慕容宸沒有，他出奇地冷靜，看著一點兒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

關靜萱怕他憋壞了，拍著他的背說，“嘟嘟啊，不然你哭一場吧。娘在這兒陪著你。”

慕容宸只是搖了搖頭，“宸兒不哭。皇爺爺說過的，如果宸兒哭了，他會舍不得走的。宸兒得，讓皇爺爺安心離開。”說這話的時候，慕容宸的眼睛里有了淚花，但終究沒有讓之落下。

關靜萱本就是個子，還是個十分心的子，的兒子因為承諾不能哭，這個做母親，便只能替他哭了。

因為慶帝薨逝，慕容霖決定休朝三日。休朝期間倒也不是不理政務的，畢竟有些事是等不了的，但慕容霖的時間還是比平時多了一些。

“我們不然，帶嘟嘟出去走走吧？”

原來，慕容霖和關靜萱出宮之前，還是要請示皇后娘娘和慶帝的。現在……沒人管得了他們了。

慕容宸本來是不想出門的，其實這半年以來，他每天都在告訴自己，皇爺爺多活一天都是賺了的。當年慶帝是什麼時候死的，他是知道的。這一輩子，他的皇爺爺多活了半年多。但還是難，難地不想，不想出門，不想做任何事。

但慕容宸看出來了，母后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讓他開懷一些。他雖然難免惦記逝去的皇爺爺，但終究也不想讓母后替他擔憂。人，總是要為活著的人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