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番折騰，不論是駱銘，還是楚恒都算是看出來了，今個兒他們出宮若是不帶上越影的話，那就別想走了。

越影安靜下來之后，駱銘翻下了馬，越影轉頭就把馬頭擱在了駱銘肩上，駱銘嘆了口氣，一邊手它的馬鬃算是安，一邊吩咐道，“去取馬鞍來。”

京城之中是不允許策馬的，駱銘擔心越影太久沒有出門，會控制不住，所以并未上馬，而是一路牽著它前行。駱銘沒有上馬，楚恒自然也不好先行一步，也只能牽著疾風走。

“委屈一下，一會兒出了城就讓你跑。”疾風之所以名為疾風，就是因為奔跑的速度極快，跑得快，也跑，這會兒讓它安安分分走著，它有些不大習慣的樣子。

越影和疾風倒是好些時候未見，兩匹馬不時地互噴鼻息，似乎是在打招呼一般。因為都是牽著馬韁的，駱銘倒是沒什麼，楚恒夾在越影和疾風之間，就有些狼狽了，它們互噴鼻息，他一臉的……在第三次被噴到之后，楚恒終于沒有忍住抹了抹臉，繞到了疾風的另一側，改為左手牽馬。

“還好今天出門早，不然按照咱們這個速度，恐怕晚上也到不了城郊大營。”

“哎喲！”因為側頭和駱銘說話，楚恒并未注意到前頭有人，聽到聲音轉頭一看，疾風跟前不遠躺著一個中年男子。見那個男子一臉痛苦地躺在地上，楚恒以為，若不是此刻他的雙因為走了遠路而有些酸疼，恐怕就真要以為面前這個男子是被他騎馬給撞翻了。

見他躺下之后就開始哎呀哎呀地喚，楚恒抬了抬眉，倒是有些耳聞，最近京城及周邊城鎮有些不太平，經常有人無故沖撞馬匹或者馬車，好似牛車和驢車也沒能幸免，只是次數比不過馬匹和馬車。

他這是‘撞了大運’，遇上訛銀子的了？

老實說，便是路邊的乞丐，他都未必能順手扔銀子，于他看來，大多數乞丐那都是手腳俱全，甚至年富力強的，也就是說，隨便做些什麼都未必不能糊口，天天低眉順眼地跪等別人的施舍，這般沒有骨氣和志向之人，完全不需要被憐憫和同。甚至……活著都是一種浪費。

楚恒分了神，駱銘卻看得清楚的，這人是趁著楚恒走神的時候，故意撞過來的。駱銘倒是沒有聽到楚恒聽聞的那些個傳言，他只是覺得這個人的行為很是怪異。如果疾風此刻不是在走而是在跑的話，他本沒有機會再出聲了，憑著疾風的速度，一下就能把他直接送上西天。

“你想做什麼？”

“哎喲，我被你們的馬踢到了，疼，頭疼，口疼，腰疼，疼……”

楚恒想直接給他幾腳，讓他假疼變真疼算了。他家疾風就四個蹄子，聽他那語氣，非得是連環踢才能踢出渾都疼的效果吧？

駱銘雖然不知道傳聞，但他不是傻子，這人這樣一說，他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想要銀子。

見駱銘似乎有掏銀子息事寧人的意思，楚恒不愿意了，他們本沒有錯，這要是掏了銀子，不就是等于承認他們做錯了嗎？他倒不是舍不得銀子，可并不愿意讓疾風背這樣的黑鍋。

“既然你說了，是我家疾風給你踢傷的，也容易，我帶你去看大夫吧，只要你上有傷，不管看大夫要花多銀子，我都給你出了。”

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來，駱銘和楚恒這是被人訛了，因為他們穿著就比周遭的人看著顯貴些。于是有人一手抬袖子遮住了臉，一邊掐著聲音道，“花什麼銀子呀，去神醫那兒不就好了嗎？一錢銀子都不要呢！”

楚恒的概念里頭，大夫其實和其他行業沒有太大的區別，鋪子是拿裳付銀子，酒樓是吃東西付銀子，大夫呢，用習得的一醫治病救人，被救治的人自然應當要花銀子。本來他的打算是把人直接弄去藥鋪，讓他裳給大夫看，如果上沒有傷，那他就先給他打出傷來，再付銀子讓大夫給診治。

這會兒一聽周遭人的‘建議’，他突然就想起來了，對啊，這會兒還在那位神醫的義診期呢，就是排隊……有些煩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京城里頭占便宜的人還真是很不的。

不過……楚恒轉頭看了眼駱銘，他不是不想特意去看那個所謂的神醫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嗎？這會兒可不是特意了，算是順便了吧。

“咱們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他這上有沒有傷，傷得如何，還是要大夫來決斷才好。你說呢？”

駱銘哪里能不知道楚恒這是順水推舟，但他真的，還沒有做好準備。

“這兒附近便有藥鋪，何必舍近求遠？”

“為了省銀子啊！你是媳婦兒孩子都齊全了，我這媳婦兒還沒進門呢，這銀子不得省得點兒花嗎？能不花當然就更好了。”

那人哪里是想要看大夫，純粹就只想要點兒現銀。但凡有些頭臉、手邊寬裕的男子，幾乎都是想著多一事不如一事，隨便扔點兒銀子給他，這事兒就算完了，沒想到今天到這樣兩個摳門的。

在京城混跡，這人消息還算靈通，又哪里能沒聽說那位神醫的事，聽說醫極高明，只怕一個照面，就能把他揭穿了。他有抬眼看了看駱銘和楚恒，一看就知道兩個都是練家子，要是知道他是裝的，恐怕他那假傷立馬能變真傷，恐怕還是重傷。在心中權衡一二之后，他決定腳底抹油……溜。

然才剛起，就只覺得眼前一黑，頭往下一栽，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楚恒一邊和駱銘商量，一邊盯著那個男子，見他想要跑，駱銘又沒有‘占便宜’的意思，本來也想這事兒就算了，這樣的事，就算給他抓了送，沒兩天也能放出來。遇上這事兒，主要還得遇事的人自氣。卻不曾想，他才剛踉蹌了兩步，就一頭往下栽去，然后再無聲息，那一下還撞得頗狠，因為周遭有人喚了起來，“流了，流了！”

沖著駱銘攤了攤手，楚恒無奈道，“得了，現在這樣，不想去也得去了。你要是怕出岔子，也容易，我把人送進去，你遠遠地在外頭看一眼。”

“走吧！”駱銘沉默了半響，終究還是開了口。

“那就……委屈一下越影？你也看到了，疾風的，我給拾掇得極干凈。”

駱銘沒有說話，只是轉頭定定看著楚恒。楚恒輕哼了一聲，湊近那人，從他擺下撕下一塊布條，綁在了他腦袋上，確定就算腦袋上的傷口繼續流也不會弄臟疾風的皮之后，他才將人送上了馬背。

人吃五谷雜糧，難免會生病，但很多時候，很多人，有了病不敢去看大夫，不是怕看不好，而是心疼銀子，能扛著就死扛，因為這樣，很多小病便扛了大病。

都說醫者仁心，但大夫也是人，食住行也是要花銀子的，他們也有家人，所以靠本事賺銀子是在所難免的，不過大夫畢竟是大夫，不管是沽名釣譽還是真的發了善心，京城之中或者旁的村鎮，倒是真不缺義診的大夫，雖然義診的時間都不會太長，且有名額限制。

這位神醫，倒比一般的男大夫更大方，義診的時間出乎尋常的長，且還不限制名額。所以駱銘他們到達廣富街的時候，只能看到人頭攢，比圓圓吃的那家糕點鋪門口著的人可多多了。

這麼多人，要是真的老實排隊的話，別說天黑了，恐怕明天都未必能的上。楚恒想了想，朝著駱銘出了手。

駱銘有些不解地看著他，路上的時候有猶豫有忐忑，這會兒已經到了門口了，頭也是一刀，頭也是一刀了。

“借點兒銀子。”

很干脆的，駱銘把懷里的錢袋朝著楚恒的方向一扔。

“你把他看好了。這兒不行，你先去那兒等著我吧。”確定駱銘站到了安全的位置之后，楚恒從駱銘的錢袋里頭掏出了銀子，深吸了口氣，沖著正專心排隊的人群一聲大吼，“這誰的銀子啊？誰的銀子掉啦？欸，這路上怎麼這麼多銀子，沒人掉銀子的話，我撿走啦？”

前頭的人被在鋪子里頭，是沒法出來的，但圍在鋪子外頭的人，聽到楚恒這麼幾聲招呼，頓時就都回了頭了，雖然排隊耗費了很長的時間，但義診可是要持續半個月的，可這撿銀子的事，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即便知道不是自己丟的銀子，還是有好幾個人出聲附和：“我的，我的，是我掉的銀子，別撿！”

貪婪之心，人皆有之，京城大戶做壽、辦喜事扔銅板都能引得眾人哄搶，更何況掉在地上的是白花花的銀子。這麼一來一往的，本來往鋪子里頭的人，都拼命往外頭。楚恒呢，瞅準了機會，逆著人群就往鋪子里頭而去，扔了幾錠銀子，便換了個靠前的位置，楚恒以為，那些銀子砸得值。完全忽略了，那些銀子本來是姓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