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環被夏夫人送到夏芷瑜邊伺候，一直都是笨手笨腳的，不管大事還是小事，好像什麼都做不好的樣子，夏芷瑜還以為這便是夏夫人將小環送到邊的理由，因為太不好用，所以用來湊人數。

早上的時候，夏芷瑜不過是想簡單沐浴一下，小環來之前，一切都很順利，來了之后不久，便把一盆本該用來沖洗背部的水全數潑撒到了的頭發之上。為了能趕上吉時，用炭爐烘干頭發是在所難免的，然炭爐點上不久，夏芷瑜便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先倒下去的是離炭爐更近的蕓兒，而后夏芷瑜看到了用布捂住了口鼻，只出了眼睛的小環，當時那種眼神，讓人全發寒。

再醒過來，已經制于人。

歷經兩世，夏芷瑜大約從沒有如今天這般狼狽過，此刻的自己，連夏芷瑜本都有些嫌棄，就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見夏芷瑜癱得如一灘爛泥一般，渾還滿是酸臭味，被吩咐給洗干凈的兩個丫鬟對看了一眼，俱都不想下手，于是其中一人狠狠踢了夏芷瑜一腳，把踢得睜眼了之后冷冷地對說，“你起來，自己把自己收拾干凈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另一個丫鬟的話聽起來還算有些人味，“這還綁著繩子呢，自己怎麼洗啊？”

“那你來，反正我是不會的，比外頭的乞丐婆子都臟都臭。”

“不然，把繩子給解開吧，反正這里都是咱們的人，這會兒這個樣子，也跑不掉的。解開了之后讓自己洗。”

吐無可吐之后，暈車或者暈船的人會覺得舒服很多，夏芷瑜此刻其實就是這樣的狀況，但渾無力是真的，一來是近一天沒有進食，二來上的味道也讓自己很難，三來嘔吐其實也是需要力氣的。

但上難，頭昏眼花，卻并不妨礙神志清醒，剛才在外頭的時候，那些人說的話，都聽到了，牽涉到的容貌還有‘客人’，夏芷瑜沒有辦法不往壞想。所以清洗自己，是絕對不會做的。與其浪費時間聽話地把自己收拾干凈，不如尋找機會自救。

實在不行的話……夏芷瑜垂眸看了眼手上的銀鐲，這是駱銘送的，最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這個鐲子的做工巧，后來把玩得多了，發現了這個鐲子的藏用途。和金子一樣，銀子是很的，所以這個鐲子，繞圈的時候是個鐲子，若是掰開，是可以做簪子用的，而簪子，總有那麼一頭是尖利的。若是不能用來傷人，護住自己的清白還是可以的。

大約是天并不是很晚的緣故，那些人還算有些耐，給了夏芷瑜近半個時辰收拾干凈自己。

木桶里頭的水很冷，夏芷瑜手進去的時候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由儉奢易，由奢儉難，自跟著駱銘之后，一直被伺候得很好，但現在需要的不是溫度適中的熱水，這樣的水溫正好能讓保持清醒。

將冷水拍在臉上，夏芷瑜又更清醒了一些。本來這個時候，應當正和駱銘拜天地，或者坐在喜床之上，任由喜娘朝著他們扔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又或者正在和駱銘喝合衾酒，還可能抱著好幾天沒有見到的小寶，由著他耍小脾氣。

不能再想了，夏芷瑜這樣告訴自己，因為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地方，不該沉迷于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本來如何，應該如何，此此景之下，都是假的。此刻能做的，就是緩緩地拉直的銀鐲。

“人呢？你們給收拾干凈了？”

兩個丫鬟正尋了個角落躲懶，想著到了時候再回夏芷瑜那兒去，沒想卻被人逮了個正著。

“額，對對對，剛收拾好，要死要活的，一直問這里是哪里，我們是什麼人，我們覺得煩，就先出來了，想著等姑娘您過來以后再說。”

“要死要活？呵，也有這樣的時候。帶我去見。”

“姑娘，這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的？若是識時務，必然沒有臉再見駱銘，若是不識時務，為了清白了斷了自己，那麼一個死人又如何能告狀呢？”

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夏芷瑜幾乎有些踉蹌地將掰直了之后已經被握得發燙的銀鐲放在了枕頭底下，而后重新躺回了地上。連起的力氣都沒有，就更不要說收拾自己了。

夏芷瑜待著的這間屋子不大，只有一個窗戶，還是被封死了的，所以門被打開的時候，站在門口的幾人首先聞到的是令人作嘔的酸臭味。

“怎麼回事，不是說收拾干凈了嗎？怎麼味道還這麼重？”

“是收拾過了，可能又吐了呢？”

這兩道聲音，夏芷瑜都很悉，一個是剛才那個踢了一腳的丫鬟，另一個……夏芷瑜緩緩抬起了頭，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就覺得理所當然。

“夫人？哦不對，夏三姑娘，幾日不見，您可還好？”

“為什麼？”雖然這個問題很愚蠢，但夏芷瑜真的不知道還該問些什麼，才更符合此刻的況。

“為什麼？還能為什麼呢，因為你礙事啊。駱大哥是什麼樣的份，哪里是你這樣出低微的庶可以攀附的，你若懂事，就該和你那個出低濺的姨娘一樣老老實實做個不爭寵的妾室。這樣的話，你或許還會有條活路，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你不是韓梅！”剛才那一番話，就不該是韓梅能說的。

“我也想我不是，但很可惜，我確實是。”

“我和駱銘，我們沒有對不起你，如果不是駱銘，你現在……”后頭的話夏芷瑜沒有明說，但和韓梅都應當知道。

“駱大哥，他確實很好，但很可惜，他來得太晚了。”駱銘以為，他送去的銀子能讓韓梅的叔叔嬸嬸待韓梅好，但事實恰好相反，駱銘送去的銀子，捎去的消息只不過是讓的叔叔和嬸嬸確認了一件事，那便是再無可以依靠，可以保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