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柳淺染語氣間不想提及這個問題，雖然好奇，宮玄夜也只是淡淡一笑，將話題帶過了。

“不知王爺帶我來此，究竟是有什麼話要說？”柳淺染想著時辰不早了，怕父親擔心，便開口問道。

誰知宮玄夜卻是一臉意外，看著反問：“我何時說過有話要和你說？”

柳淺染角幾不可見地搐了一下，仔細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對話，似乎宮玄夜的確沒說過這句話。是自己想當然地理解錯了。

柳淺染在心底翻了個白眼，無語地道：“那不知王爺舍近求遠，帶我來這里，意何為？”

“反正本王肯定不會對小姐圖謀不軌就是了。”宮玄夜笑了一下，半開玩笑半作真地道。

“未必。”柳淺染冷冷地說出兩個字。

宮玄夜隨即就嘆氣：“就是純粹讓你放松一下心不行嗎？”

柳淺染微怔，凝眸看著他，不明所以。

宮玄夜繼續嘆氣：“你明明小小年紀，卻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就算是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也很難帶著純粹的笑意。柳小姐，難道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的時候，其實很好看嗎？”

柳淺染愣了愣，隨即淡淡斂去了眼里的神采：“沒有，你是第一個。”

宮玄夜故作驚訝：“原來你邊的人都是這般的有眼無珠。”

“王爺取笑了。”柳淺染客氣地回了一句，雖然臉和緩了不，卻還是那副淡漠疏離的模樣。

“柳小姐覺得這里如何？”

宮玄夜指了指這房間，以及外頭的景。

“尚好。”柳淺染微微點了點頭。

“那便好，老樊此人時常會有些不正常，不過多數時候還是很靠譜的。”說這話的時候，宮玄夜面淡淡的，看不出來悲喜。

“看得出來。”柳淺染對此倒是不怎麼在意，所謂正不正常，本就沒有一個確的區分。就拿自己來講，有誰能夠想到，從前那個任活潑的將軍府小姐，有朝一日會變這般模樣。

機關算盡，只為達自己那不可言說的目的。

宮玄隨即笑了笑，盯著柳淺染的眼：“柳小姐如果有話，但說無妨。”

柳淺染撇了撇，只是道：“我心中卻是有疑問。”

“請說。”

“王爺邊忠厚可信之人，如桑月，如樊伯，可是他們一個喚你主人，一個喚你公子……”頓了頓，“或許也可以喚‘你這小子’，沒有誰是喚你王爺的，這究竟是為何？”

柳淺染想到了當初在丞相府門口，自己當著桑月的面說錯了對于宮玄夜的稱呼之時倔強糾正自己的模樣，心里的疑問不更深了。

宮玄夜沒有立即回答，反而看著緩緩笑了笑：“柳小姐很想知道？”

柳淺染輕輕搖了搖頭：“倘若王爺不想回答，我也不勉強。”

宮玄夜瞇著眼睛，眸子里的芒淡淡的，抬手又給倒了一杯茶：“你日后慢慢會知曉的，這些事，也不怎麼重要。”

“嗯。”柳淺染十分配合地垂下眼眸，輕輕應了一聲。

“喝完這一杯，我就讓桑月送你回去。”

“好。”

屋子里一時寂靜了，一直到一杯茶喝到了杯底，再無人聲。

“桑月此時應該在一樓，你去找吧。”

柳淺染詫異：“王爺不回去？”

宮玄夜搖頭：“我還想在此再待上一陣，若是晚了，今夜就在此睡下了。”

柳淺染倒不覺得意外，不知為何，宮玄夜似乎很喜歡這個地方。便點了點頭，只是叮囑著：“夜涼，王爺當心子。”

“嗯，你也是。”

宮玄夜將柳淺染送到了門口便止住了步伐，在樊伯的酒樓里，他倒是不怎麼擔心的安危。

“對了，今夜丞相一事，算是進行得順利吧？”來到門口，宮玄夜突然這樣問。

柳淺染愣了一愣，覺得這人很是奇怪，之前不見他問，怎麼現在要走了又偏偏挑這個節骨眼兒來問。

“嗯，很順利，多虧了桑月”，頓了頓，柳淺染又道，“也多虧了王爺。”

宮玄夜面如常，擺了擺手，看著，問：“這一次算是讓丞相在陛下心目中的信任毀了大半了，那麼接下來，是要繼續……加大籌碼？”

柳淺染緩緩點頭，又搖頭：“不，是加重這猛藥的劑量。”

宮玄夜臉慢慢舒緩來了，兀自點了點頭，看了看：“樓道里沒有燈火，你下樓時多注意腳下。”

“嗯。”

柳淺染下了樓，發現一樓的大堂里空無一人。低著頭思索了片刻，轉掀開堂的簾子。誰知剛一個作便對上了一雙深沉的眸子，接著是樊伯笑瞇瞇的臉。

“姑娘這就要走了？”

柳淺染點頭：“王爺……公子讓我來找桑月姑娘，由送我回去。”

樊伯往回看了一眼，道：“桑月在后面的院子里給我的花花草草施呢，都是新的得來的品種，金貴得很，需要小心養護才行。”

“樊伯有心了，這一片院子如此別致，怕是很客人歡迎吧。”

誰知樊伯竟然微微一愣，搖頭哈哈大笑道：“姑娘想必是誤會了，我這后院，可不是為了吸引客人才弄的。”

柳淺染面有些詫異，不問：“那是？”

樊伯呵呵一笑，隨即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恍惚了片刻，如墜夢中，卻是不說話了。

柳淺染看著他的眼睛，覺得那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滄桑，無奈，不舍，以及依。

柳淺染來不及探究，因為此時桑月恰好從堂那邊走了過來。掀開簾子，看見柳淺染跟樊伯一副談笑風生的樣子，不一愣。

“桑月，可以走了。”

還是柳淺染將喚了回來。

“是。”桑月走了過去，站在柳淺染側。后樊伯適時喊了一聲“柳小姐”：“有空可以常來我這酒樓坐一坐。”

柳淺染倒是不怎麼好奇他為何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淺淺一笑，一時間不由得起了捉弄的心思：“那我來，是不是可以免費？”

樊伯哈哈大笑：“自然是可以的”，隨即不嘆，“畢竟這麼多年了，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帶人來我這破酒樓呢。對，這小子，一直嫌棄我的酒樓破，嫌棄了都快二十年了。”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宮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