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風的話令丫頭陷沉思，毫沒有察覺此刻自己的手被對方握住，而陸大俠似乎也沒有松開的準備。

“大爺，你是不是想勸我不要太在意別人的恩，人債能還就還，不能還就算數，一切看緣分嗎？”

“嗯，因為你覺得你欠了我的，所以才答應玉恒替我還債，對吧？”

“……”呆呆地看著他，最終點了點頭：“不然，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來幫你。”

陸元風有些想笑：“你往常不是很聰明的嗎？怎麼到了那個時候就轉不過彎來了？”

“因為是大爺啊……”丫頭低聲說道。

“什麼？”

“沒事。”搖了搖頭，一雙漂亮的眼睛直直進他的雙眸：“大爺，那你以后打算怎麼還清那些債務呢？”

“你還不知道吧？”

“嗯？”

陸元風將整個雅間掃了一遍：“這家酒樓是老太爺留給我的。之前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接手，只是偶爾過來瞧瞧，有麻煩就幫忙疏通一下，可現在不一樣了，因為我需要錢，我會重新掌管這里。”

“你是說……”丫頭瞪大雙眼：“這家酒樓是你的？”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我去問過老太爺了，我跟他說我愿意重新接手，他也開口答應了。”

“原來如此。”

“本來我想，賣掉這家酒樓應該能夠償清債務，但轉念一想，我這麼做會讓老太爺氣得跳腳吧，與其轉手讓給別人，還不如由我親自經營。可我實在沒有把握……”

丫頭臉堅定道：“不會的，只要大爺你肯用心，這世上就沒有做不到的難事。”

陸元風激地看了一眼。

一直醞釀在心的話就要口而出，但在看到丫頭垂眸的瞬間又生生憋了回去。他張得手腳冒汗，就連一向自信的氣場也減了大半，兩眼看著握在一起的四只手，他默默在心里給自己打氣，無視跳得厲害的心臟，沉聲開口問道：“那你愿意幫我嗎？”

“什麼？”

“愿意幫我嗎？這也是一個還我人的辦法，你愿意留在這里幫我嗎？”

“可是，我能幫上什麼忙呢？除了斟茶倒水，我……”

“你不是和孫先生學過算賬嗎？”

“是，但學而不，畢竟這種事關乎到整個酒樓的收益，大爺你就這麼隨便地托付給我嗎？”

“因為我相信你。”他彎起角笑了笑。

丫頭被他這一笑擾了心扉，忽手上一陣炙熱，才發現自己的手被大爺握住，因為手太小了，他幾乎將自己包在掌中。

丫頭心跳了一拍，掙扎了幾下，卻始終掙不他的束縛，不覺得十分赧。

“那個，大爺，你能不能先把手松開。”

他看了好一會兒，最后才輕聲應道：“好。”

“那你答應我了嗎？”

丫頭低下頭認真想了想，然后抬起頭來一臉真摯地看著陸元風：“這家酒樓原來就有專門算賬的人吧？”

“嗯，不過多一個幫手有何不可呢？待會兒掌柜過來，我會跟他說。”

“還是不要了，大爺，幫助你的方法有很多，我可以幫忙打掃，或是上菜，這些雜事我能做。”

我是不想你拋頭面啊。

陸元風在心里哀嚎，可是要他明明白白地和丫頭說清楚，他又辦不到，因為現在本不知道丫頭的心意。

雖然丫頭愿意冒這麼大的風險跟他出來，也表明自己并不想嫁給玉恒為妾，可他真的猜不丫頭的心思，好像他們之間隔著一層紗，明明能夠覺得到對方，卻又看不真切彼此的臉。

“你……”他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真的這麼想？”

“嗯，丫頭沒什麼才能，也沒什麼抱負，我只想平靜地過日子，就算這輩子無比平庸，也不會有所憾。”

聽了這番話，陸元風心里一，眼神無比溫地看著：“沒想到丫頭你是這麼想的。”

“不然大爺認為我是怎麼想的？”

“你跟著孫先生學算賬，我以為……”

丫頭搖了搖頭：“那是二爺的意思，并非丫頭本意。”

“所以，那并不是你自己的意思？”

“當然不是，二爺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我只是個丫鬟。”

陸元風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在兩人沉默的間隙，外面忽然響起一陣沉緩的敲門聲。

“誰？”陸元風了眉。

“是我，掌柜。”

“進來吧。”

門被打開，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看見陸元風便連連點頭。

“陸大俠，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先坐下。”陸元風移開自己的茶杯，順便起給他讓了個位置。

“好好。”

當他坐下后，陸元風又親自給他倒了杯茶。

掌柜有些汗：“陸大俠，我來就行了，怎麼好意思勞煩你。”

“沒事。”

茶倒好了，他卻不敢喝一口，眼睛也不斷地瞥向對面的丫頭。

“怎麼了？”

“沒、沒事，陸大俠，你找我來究竟所為何事？”

陸元風終于把話說開：“還記得老太爺麼？”

“記得。”

“我決定接手這家酒樓，以后，你的主子不是陸府老太爺，而是我，陸元風。”

掌柜臉大變，他驚慌地了額頭上的汗水，對上陸元風堅定的眼神時，表更是慌得不得了。

“是……是嗎？陸大俠……”

“你還我陸大俠嗎？”陸元風拿起桌上的茶小小抿了一口。

“額，大爺，我知道了，那你打算怎麼安排？”

“慌什麼？我沒打算換掉你。”說著，他裝作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

“是，是，小人明白。”

“至于其他的事務，我想給來做，比如酒樓的賬本。”

“啊？”掌柜驚呼出聲：“大爺，這，這不好吧！”

“有何不好？可是學過算賬的。”

“這……可是……”

“可是什麼？我你來是想事先打聲招呼，現在這里沒你的事了，出去吧。”

他頓了頓，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一對上陸元風那雙犀利的眼睛，他便覺矮了幾分，于是也不敢說什麼話了，點了點頭就匆忙走出去。

待他離開之后，陸元風看向丫頭：“現在知道我你幫我是什麼意思了吧？”

丫頭坐在那里一不，雙眉卻罕見地擰在一起：“他一聽到酒樓要換你接手便驚慌失措，難道……”

“不錯，我早就懷疑他做假賬，雖然不曾真正查過，但這畢竟是我陸家產業，若是不管，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這些蛀蟲。”

丫頭嘆了口氣——早不管晚不管，怎麼偏偏來的時候才來管呢？明白大爺的用意，但卻不免覺得有些勉強。

孫先生曾說過，學算賬不難，難的是，當自己發現別人做假賬的時候該怎麼應對。這世上，一個“貪”字害了多人，但在利益的驅使下，能有多人保持本心不為所？

難吧？

“大爺，既然你都開口了，丫頭自會幫你的，但我不能保證一定能幫得到你。”

“好！”

陸元風激得又想去握的手，結果卻被丫頭快速躲開了。

“我穿著這服不方便，大爺，你能否給我找個換服的地方呢？”

他尷尬地掃了一眼落空的右手，雖然心里有些失落，面上卻還是一副溫和的表。

“嗯，你等會兒，我出去看看。”

門被關上后，丫頭垂下了雙眸。

剛才有一瞬間覺得，大爺很像二爺。明明兩個人相貌和格都千差萬別，追求的東西也各有不同，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呢？

大概是因為他們上都流淌著陸家人的吧。

二爺從不問想不想學泡茶，想不想學算賬，甚至也不會問愿不愿意嫁給他，因為他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他如果想讓一個人去做一件事，要麼以份威脅，要麼使用其他手段迫自己同意。

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兩人份地位有明顯的差距，所以不可能喜歡上二爺，不管他長得多麼好看，甚至偶爾也會對出溫和隨意的一面。

以為大爺不是這樣的人，他們是平等的，因為他擁有寬廣的襟和淳樸的氣質，和他呆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無比輕松，這點有別于二爺，在二爺面前總是著一口氣。

可是現在，說了那麼多，他還是變相地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

第一次覺得十分難，難得想要哭出來。但沒有，只是攥著手心的袖，下被用力咬得微微泛白。

為什麼？

過了一會兒，陸元風帶著一套紫的長衫回來了。

“這是劉嫂一直放著的服，不穿了，于是我帶來給你試試看，要是不合我還能幫你重新修改一遍。”

丫頭從座位上站起來：“不用了，丫頭沒那麼挑剔。”

說完，面無表地走到陸元風面前，然后接過他手中的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