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白亭莊園。

　二月的午后，這里再也沒有了江湖，廟堂的紛擾。

　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整個燕國都知道二皇子趙夢臺勾結后金，暗殺太子，意圖謀反，瞬間二皇子一黨猶如樹倒猢猻散，不論與趙夢臺有沒有勾結，此刻所有人都在積極與其撇清關系，生怕被人‘誤會’與其牽連，遭到了滅頂之災。

　唯有趙雪寧期間幾次想要探，但是都被附近的大軍所阻，最終只能無奈作罷。

　此時整個莊園已經是十分冷清，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三五個下人。

　“到頭來，許多心里話也只能和你說說了。”

　趙夢臺坐在朝的廳里，看著自己豢養多年的金雀，說著一些有得沒的話語。

　他依舊是華服加，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致的白玉發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澹綠質冠帶。

　相較于趙夢臺的平靜，而幾個婦人則神悲戚，這幾日皆是以淚洗面，眼睛看著都是十分紅腫。

　們十分清楚，將要等待的們的是什麼。

　其實死不可怕。

　等死才是最可怕的。

　趙云帆站在自己母親邊，一雙大大的眼睛也是失去了往日的歡，此刻變得有些茫然，好奇。

　許久后，他才鼓起勇氣道：“父親，你和這小鳥說些什麼？”

　趙夢臺輕笑道：“我再給它講故事。”

　趙云帆拍著手掌興的道：“父親你講的是什麼故事，我也想聽。”

　“云帆。”

　趙云帆的母親清喝道。

　“好，那父親就講給你聽。”

　趙夢臺抱起了趙云帆，道：“在一個寒冷的冬天.....”

　趙云帆忍不住問道：“故事就在這個冬天嗎？”

　“是的，就在這個冬天。”

　趙夢臺著趙云帆的腦袋，眼中帶著幾分迷離道：“大雪紛飛，銀裝裹蘇，一夜之間便下了三尺之深，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雪地中出現了一個雪人。”

　“這個雪人他和其他的雪人不一樣，他十分害怕冷。”

　趙云帆眼中浮現一不解，“雪人還有怕冷的？”

　趙夢臺道：“怕，很怕冷。”

　趙云帆道：“冬天本來就很冷，只有夏天才會熱。”

　趙夢臺緩緩說道：“所以這個雪人想要等一個夏天，他想要聽到蟬鳴之聲，他想要到那炙熱的夏風，等到夏天到了，天氣暖和了起來，就沒有寒冷了。”

　趙云帆歪著腦袋，他總覺自己的父親在說胡話。

　雪人會怕冷嗎？

　夏天到了，雪人不就消失了嗎？

　趙夢臺沒有說話，其實這個故事是小時候趙之武經常說給他聽的。

　小時候每次聽到這個故事，總是覺得無聊且荒誕。

　現在反而會時常想起。

　“殿下，太子到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多年老仆的聲音。

　頓時整個屋子一片寂靜，幾個婦人軀更是微微一，手中的作也是停止了。

　“帶他去養心殿。”

　趙夢臺放下了懷中的趙云帆，“乖乖的聽話，不要再惹麻煩讓父親生氣了。”

　“是。”

　老仆聽聞點了點頭便退了下去。

　趙云帆眨了眨大眼睛，“父親，我什麼時候給你惹過麻煩生氣了，你不是說我是你的開心果嗎？”

　“開心果，沒錯你是父親的開心果。”

　趙夢臺了趙云帆臉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衫，從容的向著屋外走去了。

　趙夢臺緩步來到了養心殿，隨即邁上石階坐在了上首位置。

　不多時，殿外傳來腳步聲。

　順著聲音看去，只見趙重胤面無表的走了進來，在他的邊沒有一個人，莫說侍衛，就是曾經的五氣宗師都不在邊。

　兄弟二人再次相見，都是沒有說話。

　許久后，趙夢臺才手道：“坐。”

　這養心殿不僅像金鑾殿，就連那椅子都十分相似，此刻趙夢臺坐著的位置和姿勢，還有那說話的語氣，都像極了趙之武。

　趙重胤開口道：“趙夢臺，你的皇帝夢該醒了。”

　趙夢臺自顧自的道：“醒來又何嘗不是進另一個夢？”

　趙重胤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瓷瓶，隨后袖袍一揮，那瓷瓶穩穩當當的落到了趙夢臺的前。

　“這是奇毒絕命散，服用之后，一炷香便會斷絕你的心脈，可以讓你沒有任何痛苦的離開。”

　趙夢臺看著那瓷瓶，笑了起來，“所以說，你是來殺我的？”

　趙重胤看著這位一直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兄弟，“難道不應該嗎？”

　趙夢臺拿著瓷瓶把玩了起來，“太子殿下可知道我的修為？”

　趙重胤道：“老七在一氣宗師之境，你的資質比他高，而且比他更加刻苦，修為絕對只高不低。”

　趙夢臺很像趙之武，武學資質自然是十分出，皇室傾力培養之下，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是以他的份，幾乎很出手罷了。

　趙夢臺冷笑道：“那你敢孤一人進養心殿？”

　如今當下，只要一招，他就可以殺了眼前自己一直想要除掉的對手。

　趙重胤澹澹的道：“有何不敢？”

　趙夢臺道：“我可以手，但是我不會手。”

　趙重胤問道：“為什麼不手，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趙夢臺指著皇城的方向，道：“我想要的東西在那里。”

　趙重胤雙眼微微一瞇，“可惜，你永遠也不可能得到。”

　話語當中帶著幾分冰冷和譏諷。

　“我得不到，太子以為能夠得到？”

　趙夢臺看著趙重胤，“岳廷陳是父皇安在我邊的一枚棋子，那麼在你的邊呢？會不會同樣有一枚棋子，你在廟堂結黨營私，勾結江湖勢力，父皇是不是也早就知曉了呢？”

　趙重胤沒有說話，但是神卻是越來越冰冷了起來。

　趙夢臺繼續道：“父皇不會讓你繼承皇位的，而一位不能繼承皇位，并且有龐大勢力的太子，他能有什麼下場呢？”

　每一句話都是如細針一般，扎在了趙重胤的心上。

　什麼時候話語會變劍，當你自己都認為別人說的是對的時候。

　趙重胤冷冰冰的道：“你便如此篤定父皇不會傳位給我？”

　趙夢臺死了！

　整個燕國皇室還有誰比他更加適合做皇帝？

　沒有，一個都沒有了。

　趙夢臺嗤笑了一聲，“其實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必要問我？”

　趙重胤心中的寒氣更盛了，從小到大他都是不待見的，即使是作為太子，但也是穩定時局所立下的太子，而這些年他小心翼翼，兢兢業業，所以也沒有罷黜他的機會。

　現在唯一的競爭對手趙夢臺倒下了，他的太子地位看起來更加穩固了，榮登大寶看似也只是時間長短了，但一切真的是這樣嗎？

　趙夢臺指著皇宮，澹澹的道：“他首先是一位帝王，然后才是父皇。”

　趙重胤臉上沒有任何表，心則是泛起了褶皺。

　趙夢臺比趙重胤更像趙之武，所以也比自己加了解這位大燕人皇。

　趙夢臺高高坐在上方，拿起瓷瓶直接將其中毒散倒在了地上，“這個世界誰也不能殺我，趙之武不行，你也不行。”

　從容，澹然且臉上的神都是十分平靜。

　或許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為這一刻做準備。

　趙重胤孔微微一。

　趙夢臺拍了拍手掌，“陪我喝最后一杯吧。”

　老仆端起了兩壺酒走了進來，一壺酒給了趙夢臺，一壺酒給了趙重胤。

　“好。”

　趙重胤沒有拒絕，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請。”

　“請。”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此時兩人不像是兄弟鬩墻的仇人，更像是闊別多年的好友。

　“王敗寇，不同的是，我敗了，便是寇。”

　趙夢臺坐在上首，看著自己的兄長，“若是我勝了，今日便是你跪在下首，命懸一線。”

　趙重胤心已經恢復了過來，“你說的沒錯，但你終究是敗了。”

　趙夢臺信奉的人生格言，做大事不是大便是大敗，而大敗只有一個下場。

　趙夢臺雙目泛著一，道：“我敗了，最起碼我反抗了。”

　他此番冒天下之大不韙勾結后金斬殺太子，暗中也曾將消息給了黑冰臺，若不是人皇早就有所準備，趙重胤必定死在鐘山之上。

　趙重胤倒著一杯酒，飲下一口沒有說話。

　“其實在行事之前，我便有著一不好的預。”

　趙夢臺握著酒杯，道：“但我已然沒有后悔的余地了，我只能繼續向前走。”

　知道結局是悲劇，無法改變，卻仍然要繼續，這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有些結局早就注定，就在二人勾結黨羽的時候，趙夢臺和趙重胤他們二人只能有一個能活著。

　只是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能夠笑到最后。

　趙夢臺猜的沒錯，趙重胤得勢之后，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

　他已經站在浪當中，被那浪推著前進，不是死，也是死。

　趙重胤沉了許久，道：“你本不該有野心。”

　趙夢臺大笑道：“那你呢？”

　養心殿沉默了許久，趙重胤起向著殿外走去，“你是趙夢臺，我是趙重胤。”

　看著趙重胤離去的背影，趙夢臺喊道：“大哥，給他們一個痛快。”

　“我知道了。”

　趙重胤腳步頓了頓，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養心殿。

　趙夢臺笑了，繼續坐在位子上喝著酒。

　可由于午后太過安靜，太過溫暖，他竟有些慵懶，索閉上眼睛，沐浴著久違的。

　此時他擱淺了所有的心事，讓心在暖里盡的浸泡。

　瞬間，在有些朦朧的醉意中，竟被旖旎的春喚醒。

　澹澹的灑來，照的人上暖洋洋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暖。

　“雪人是不可能等來夏天的。”

　著這人間的溫暖，他拿出準備好的火折子。

　熊熊烈焰燃起，趙夢臺一邊喝著酒，一邊被火海包圍著。

　沒有人知道這一刻他的腦海在想著什麼。

　或許是他一直且呵護的親，亦或是他心心念念的無上皇位和權勢。

　這一切，包括趙夢臺自己最終都融于了那火焰當中。

　趙重胤站在養心殿外，白靜還有蘇老等幾個侍衛站在他的后。

　此刻他看著頭頂之上，心卻是覺到一微微的寒意。

　趙夢臺被架在上面，而他趙重胤又何嘗不是？

　約莫數十息之后，養心殿沒有了聲音，隨后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很快背后就浮現出一片火海，漫天的黑煙直沖天際。

　火勢很大，火油也彷佛是早就準備好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蔓延了整個養心殿。

　趙重胤雙目微閉，許久后睜開雙眼向著后院走去。

　..........

　皇宮，紫鳶殿。

　趙雪寧不斷的來回踱步，一雙柳葉眉皺著。

　而左必文則坐在對面，平靜的喝著茶水。

　他們已經得到消息，趙重胤向著趙夢臺山莊去了。

　趙雪寧陡然腳步一頓，“舅舅，你說二哥還能活下來嗎？”

　“斷無可能。”

　左必文看了趙雪寧一眼，“你生在帝王家，怎麼會如此天真？你知道什麼造反嗎？”

　趙雪寧抿著，連忙道：“可是父皇當初并沒有.......”

　還抱有一希，父皇最喜便是二哥趙夢臺了，說不得會網開一面，給趙夢臺留下一生機。

　左必文低聲道：“那是因為人皇不能手。”

　大燕人皇當初篡位殺了歷平人皇還有當朝太子，舉國震，雖然最后功登基，但這卻是怎麼也洗刷不了的恥辱。

　而現在趙夢臺造反，如果他殺了趙夢臺，那麼大燕人皇趙之武了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