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大人,剛才……”
穿著黃軍裝的整合軍戰士在一眾衫襤褸的染者中十分顯眼,他沖著冬青努力地揮著手,似乎要同冬青說些什麼,然而冬青一眼也沒有看向他,只是急匆匆地踏了那條黑暗的甬道中。
“剛才有一隊人進去了……”
被忽視了的整合軍戰士有些失落,但他也沒有多想,只覺得先知大人是太累了所以才沒有注意到他,轉頭又去指揮其他染者搬東西。
礦道里一片黑暗,冬青沒有帶著源,卻依舊走得又快又穩。這種覺很奇怪,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卻想不起這麼做的目的與理由,但反過來也想不出不這麼做的理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擅自地行起來,而靈魂和思維卻沒有跟上,只是被強地拴在,仿佛意識的囚徒。
他踏進了甬道盡頭的黑暗,一往無前,繼而又踏進明。一盞銅制的礦燈傾倒在他的腳下,堅實耐用的品質使這盞款式陳舊的礦燈依舊忠實地釋放著芒,映出周圍六接連倒伏著的尸。
尸們大都是趴在地上的狀態,然而他們的腦袋卻仿佛被人生生扭轉了一百八十度,直直地對著巖頂。尸的臉上定格著驚恐的神,那是對他們死前所見的留影。
一切的始作俑者安靜地立于影的幕后,等待著見到這可怕的一幕的家伙也出驚恐無措的面容,然后就可以抓住這只驚慌的獵,撕裂他的皮,飽飲他的鮮-如果他不是染者的話。
飲下染者的會造就新的染者。作為礦場的負責人,作為這些苦難的直接締造者,米哈伊爾絕不愿意變那副樣子,要是他選擇,他寧愿自我了斷。但他使用了那份力量,代價已經開始顯現,僅僅一名守衛的鮮無法遏止那劇烈的、仿佛要讓嗓子沸騰一般的干。
至面前這個,看起來沒有任何源石病的痕跡。但他顯然也有些奇怪,眼前這個黑發男子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恐懼、驚訝乃至憤怒的神,他的目甚至沒有在那些死者上多停留哪怕一秒,僅僅是掃了一眼就移開了,好像那只是幾只死掉的螞蟻。
將心比心,即便米哈伊爾對他人的死活毫不在意,但是這種詭異的死法也會引起他的警惕,可眼前的這個男人好像什麼都不關心,神淡漠得好似死人。
一直以來只有米哈伊爾恐嚇別人,可現在他卻覺自己被人給嚇到了。盡管面前的人尚未展現出任何特殊的能力,但米哈伊爾還是到有些骨悚然,為了克服心中這種難以言喻的不適,他強行拖想要后退的左,向前一步。
“康斯坦丁?”
米哈伊爾試探著問道,同時地盯著他的臉,繼而有些失地搖了搖頭,
“不,你果然不是他。”
你果然不是他。
你不是他。
你、不。
不。
這句話不斷回在冬青的腦子里,仿佛頑不小心拉了吊鐘的繩索,鐘聲轟鳴,如驚雷,如怒濤,將他的整個心靈都震了起來。
我,不是他。
我,是誰?
冬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齊腰深的水里,這里是一片湖泊,一巨大而清亮的滿月高懸于無星的夜幕之中。
“你好。”
一個溫而沉靜的聲從后傳來。
冬青茫然地回頭,看到一位頭上長著鹿角的士站在水的中央。
不,那不是一位士,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的上仿佛籠罩著重重氤氳的霧氣,只能看出糙線條勾勒出的廓。
“您是……哪一位?”
冬青微微躬行禮。他想起了在靜默之殿的經歷,自然不敢隨便小覷這種來路不明的幻影。
“我的名字無法用人類的語言來描述……不過曾有些人類稱呼我為那丹,我還喜歡這個名字的,你也可以如此。”
鹿角幻影微微一歪腦袋,雖然冬青連的五都看不清,卻能從語氣中約想象出的微笑。
“好的,那丹士。”
冬青點了點頭,繼而謹慎地問道,
“有什麼事是我能為您效勞的?”
“效勞?那我會很開心的。不過現在是你需要我的幫助。”
那丹搖了搖頭。
“我?為什麼?”
冬青屬實有些不解,上一次是因為了致命傷才遇到了謎語人幻影,從他那領了復活加強掛。但這一次完全算得上是“優勢在我”,難道又莫名其妙了暗算?
“那丹士,請問,我-我還活著嗎?”
“當然,你現在可算是栩栩如生。”
鹿角幻影說話的同時,總是伴隨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栩栩如生……”這不還是死了嗎?
冬青的臉有些僵。
“哦,不,應該是活靈活現?還是惟妙惟肖……”
鹿角幻影不斷更改著形容詞,而冬青的臉變得越來越黑。
“不不,應該是生機,生機!總之你還活著就是了。”
微微低頭,似乎是在表達著歉意。
“抱歉,我不是很擅長你的這種語言,特別是這些復雜的……語。”
“我的語言……不對!你怎麼會……”
冬青驚呼出聲。也許是之前的通過于順暢了,他竟然一直沒注意到他們是在用普通話流。這怎麼可能?就算泰拉的炎國話與普通話有類似之,但不可能連語都一模一樣,甚至連的口音都讓冬青到莫名的悉,仿佛面前的這一尊大神是他的老鄉。
“不用張。這里只是一個幻境,我們是在用你心的聲音流,你下意識想到何種語言,我就會哪一種。如果你選擇封閉自己的心靈,那我就只能噤聲、或者離開。”
那丹的聲音有種莫名的魔力,如這清澈的湖水洗去了心頭的煩躁與焦急,讓人聽了就自然而然地沉靜下來。
“您……究竟是誰?”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冬青如此問道。
“我?”
那丹聽到這個問題,并不急于回答,只是從湖中撈起一捧水,高舉過頭,直到與那滿月重合,直到月亮的倒影落手心里那汪清水。模糊的倒影晃著,終于歸于平靜。現在這里有了三明月,一正當空,一水中央,一在手心。
隨即,最小的月亮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