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康斯坦丁嗎？”

聽到這個問題，冬青不由一愣。嗯？我有那麼出名嗎？

自從當了娜斯塔西婭的哥哥之后，他就決定頂著這個份一直過下去。這樣也是為了富自己的人設背景，有人會懷疑這個先知來路不明，暗地里一查就會發現他其實是多年前就失蹤的康斯坦丁，沒有記錄的這幾年經歷正好給人留下想象的空間，比如有了什麼奇遇才了先知之類的。

這樣，在先知的這個殼子里面又多了一重份，就像俄羅斯套娃一樣，把他的一層一層地包裹了起來。將來有機會的話，冬青還會給自己多整幾重份。

冬青私下里做過一些調查，那位康斯坦丁大概率是已經死了，也沒能這世上留下多痕跡。他活著的時候格就比較孤僻，工作之余，唯一的好就是看書，并不怎麼和村里的人走，沒有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

再加上他的也都跟著屋子一起被糾察隊給燒了，冒充他的難度倒不算大。唯一的難點在于娜斯塔西婭，是現在還活著的人里最了解康斯坦丁的，但也許是因為康斯坦丁出事的時候還小，冬青這個“哥哥”還算當得四平八穩。

“是啊。您是……”

冬青大概是戲太深，想都沒想直接就承認了。沒想到對面那個面黃瘦的染者像是了什麼刺激似的，先是嘆了幾聲，突然就老淚縱橫起來，轉頭對著其他的礦工大喊道：“是他！是他！是康斯坦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其他的礦工可沒有西德那麼激，他們只是小聲地嘀咕著，考慮著他口中這件事的可能。一個曾經領導過礦工起義并因此而被死的人竟然死而復生，而且真的如言中說的那樣重新歸來。

除了奇跡之外，還有別的什麼名詞更能形容這件事嗎？西德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他的膛，但他冷靜不下來。果然，圣主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有其意義所在，現在他得以親眼見證一場奇跡。

“啊～～哈～～”

西德抹了一把眼淚，用發著的聲音問道，

“那麼，您、您是來拯救我們的嗎？”

“不。”

冬青正道，

“我是來讓你們拯救你們自己。”

說著，冬青手中的短劍上亮起銳利的金芒，劍一閃，掛在門上的鐵鎖當即一分為二，被砍落在地。鐵鎖砸在地上的聲音有些沉悶，但在礦工們聽來卻是分外悅耳。

聽啊，這是自由的聲音。

看吧，他果然回來拯救我們了。修士是圣主的仆人，他的判斷怎麼會出錯呢？這下其他的礦工也基本上都信了。與其說是西德說服了他們，不如說是他們自己說服了自己，染者礦工們苦太久，只要給他們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解釋都會欣然接，與其說是冬青與西德的誤會創造了奇跡，倒不如說是礦工們自己期待并召喚來了奇跡。

奇跡一直被最底層的廣大群眾期待著，也一直為他們所實現著。奇跡不是由張角、洪秀全、李自們所創造的，而是由無數黃巾軍、太平軍和闖軍的普通戰士們所創造的。

誰又有資格指責人民為拙劣的戲法所煽呢？

宗教狂熱與狂信者為何總是出現在底層人之中，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的愚昧、無知？

在這里，在烏薩斯，農奴們在顛沛流離，孤老鰥寡在垃圾堆旁嗚咽啜泣，這里有暴風雪里的殍凍尸，這里還有埋在礦坑底層的悲鳴怒號。烏薩斯的每一寸土，每一塊磚石下都浸了烏薩斯人的熱汗與鮮。

但是，人民又何嘗得到過一年半載的足食？！

上一個康斯坦丁的死使得染者們暫時忍耐了下去，但這不會永遠持續下去。平靜的地殼下涌著灼熱的巖漿，忍耐的沉默中亦醞釀著全新的發。

“是他麼？”

“誰知道他長什麼樣？”

“黑的頭發，這不是一樣嗎？”

“我的天，這一定是奇跡。”

“是他，他回來了！他回來救我們了！”

礦工們爭相沖出了那狹窄的鐵門，他們激地簇擁著、環繞著冬青，也有一些年紀較大的染者把他當了活圣人，竟然要跪下去親吻他的腳面。

“嘿，嘿！別這樣，我們不興這個。”

冬青連忙把腳往后，沒想到他們還是不依不撓，大有一定要親到他的意思。冬青不得已提高了點音量，大喊道：

“站起來，不許跪！”

大概是冬青的聲音中顯出了些許不悅，這才讓他們暫時放棄了這個打算。其他人依舊鬧哄哄地等待著他的下一步指令。

“我們是烏薩斯染者整合軍，外面都是我們的人。如果你們想要自由，那麼就跟我一起。打開牢房，解救你們的同胞！拿起武，消滅你們的敵人！”

冬青這句話一說，算是給礦工們的暴正式拉開了序幕。礦工們怒吼著沖了出去，有幾個機靈的從守衛的尸上出了鑰匙，接著就一間一間地打開了其他牢房的鐵門。

“康斯坦丁回來了，那個曾經的康斯坦丁回來了！他還帶來了好多兄弟！”

“那些欺我們的惡要完蛋了，跟我們一起干吧！”

“殺那幫守衛！和他們拼啦！”

不需要多解釋，其他牢房的染者們就迅速地加其中。一個小小火星就能點起燎原的大火。對于染者礦工們來說，只要有那麼點功的指，對于復仇和自由的就會倒一切。

暴者的力量很快就像滾雪球一樣迅速地膨脹起來，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存放工的地方，把鐵鎬和其他工作為武分發下去。

第三層和第四層有幾百間所謂的豬圈，又分布在極其復雜的蛛網狀的地道中，留守的幾十名守衛們為了能夠監視這些礦工而排布地相當分散，這使得冬青他們以雷霆攻勢清理掉其中一塊區域時，別的守衛們還不能立刻發現。

而等他們發現時，暴者們已經有了相當的規模，導致守衛們幾乎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憤怒的礦工們所吞沒。即使其中有幾個戰斗力稍強的、仗著軍刀之利，也無法在四面皆敵的局面下堅持太久。

“這群瘋子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普林斯頓不由在心中大吼。太多了，太多了，本殺不完，即使砍倒一個，其他的又會馬上涌上來。他的刀不俗，現在卻也只能且戰且退。

局勢怎麼會變這樣？明明他們已經擊退了外面那群匪徒的進攻，這里怎麼又變得到都是敵人？看看這些家伙的面孔，那些麻木的、恐懼的面孔到哪里去了？普林斯頓仿佛是第一次發現染者們的表可以如此富。

這些連挨打的時候都不敢大聲喚的家伙，現在竟然敢倒過來追殺守衛們，可惡！可惡！

冬青帶來的整合軍戰士沒有直接加戰局，他們引導著礦工們的攻擊，避免孤立的守衛們形合力。

“那邊好像有些麻煩。”

弗拉基米爾注意到了前面的況，一個擅使軍刀的守衛抵抗了有一會，甚至砍倒了幾個拿著武的礦工。他皺了皺眉頭，當即舉起弓弩對準那個守衛。

“等一等。”

冬青的手輕輕按在弗拉基米爾的弓弩上，不讓他發，

“讓他們自己來吧。”

該死！該死！該死！

普林斯頓像是劈柴火一樣瘋狂地揮舞著刀刃，而他的對手顯然沒有那麼多的戰斗經驗，他一下挑開了對手的武，一刀狠狠砍在面前這個瘦弱的染者肩上，刀刃輕易地割裂、深其中，溫熱的鮮噴撒到他的臉上，讓這張本就扭曲的面孔顯得更加猙獰。

“啊！來呀！來呀！來—”

普林斯頓一腳踹開無力還手的敵人，渾浴的他轉面對另一個敵人，他大聲嘶吼著，仿佛化了野。但他并不是無敵的，刀已經鈍了，力氣也已耗盡。他已不再能格擋染者們的攻擊，棒、刀刃或是鋤頭再他的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傷痕，他累了，他也慢了。

冷不防冒出的一打斷了他的膝蓋，失去支撐的普林斯頓向前跌倒，憤怒的染者們一擁而上。普林斯頓既殘暴又頑固，但他的腦袋也不是花崗巖做的，尖銳的鐵鎬一下就打碎了他的后腦勺，給了他一個還算不上痛苦的結局。

染者們把普林斯頓的尸碾了泥，他們歡呼著，歡呼著自己的勝利。冬青注視著興的染者們，看著他們帶著這種喜悅和熱沖向下一層，去解救更多的染者。

盡管這個勝利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但這仍然是屬于反抗者的勝利。這場勝利揭示了這個世界上的真理，被迫者從來都不是弱者，只是，他們需要認識到自己的力量。

至于普林斯頓，冬青對他并不在意。也許他也有自己的家庭，也許有老婆、孩子和父母，但當他對染者們犯下惡行之時就注定有此下場。

冬青也不想去關心普林斯頓之前有沒有殺害過染者，也許他暗地里同染者的遭遇，也許他有時也會到良心發痛。但那又怎麼樣？只要他依舊在這里，依舊是對染者的迫鏈條上的一個環節，他就稱得上罪有應得。

這是個不值得記念的人，過去他卑劣地活著，如今又卑劣地死去，注定要消散于歷史的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