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之后,面對行刑隊,科爾•澤蘭準將會回想起親手升起紅旗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科爾從來沒騎過馬,也沒有在別人面前表現出某種優秀騎兵應有的天賦,他被選騎兵隊的唯一理由就是先知大人腦袋一熱。冬青顯然有些理解錯誤,就像馬匹也分為挽馬和戰馬一樣,并不是所有庫蘭塔人都有當騎兵的天賦,畢竟他科爾•澤蘭而不是科爾•臨。
訴苦大會后的第一天,科爾就被隊里最溫順的那匹母馬從背上掀了下來。幸運的是,他沒有摔斷骨頭;更幸運的是,他沒有就此丟掉了嘗試的勇氣,這對一個十四歲的年來說是難能可貴的。
“我需要你們時刻記得,騎馬不是一種特權,而是一種責任。你們是榮的騎士,你們騎的是戰馬,戰馬不是幫助你們逃跑或者代步的工,它要求你們沖鋒在前、作為步兵的表率。”
某位來觀訓練的先知大人如是說道。
現在的確勉強可以說“你們騎的是戰馬”了,隊伍擴張的這段時間,冬青費盡心思地搜集馬匹,繳獲、搶奪、購買……現在營地里有了上百匹馬。但冬青并沒有擴充太多騎兵,只是將騎兵中隊的馬都換了好一些的馬,其余的則分給其他部隊。
騎兵當然不是只有沖鋒這一種用法,冬青自己都在設法分流出一支專門的偵察騎兵,但是這套“騎士”加“榮耀”的話對于中二期的年輕人來說有相當的殺傷力:
想要帥氣地殺敵嗎?想要獲得榮耀嗎?想要姑娘們的傾慕嗎?那就好好訓練吧!!!
騎兵們現在練的是冬青從塔拉那學來的貴族馬簡化版,去掉了一些花里胡哨但沒什麼用的技巧(因為冬青學不會)。貴族馬至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格式嚴謹,便于騎兵們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缺點是,除了基礎之外的容都需要自行探索,因為這種著重優雅的馬里顯然不會有“如何優雅地躲避轟炸”或者“如何面地砍下敵人的腦袋”之類的訣竅。冬青只能讓他們每晚都對當天的訓練做出總結,自行討論,然后再對接下來的訓練做出相應的嘗試和改變。
至于冬青自己,除了偶爾觀一下他們的訓練,提出幾個建議之外也管不了太多。這位先知大人所做出的最大建設幫助就是把常凱申在士學校學到的唯二經驗之一傳授給了他們,這個經驗就是“護馬匹”。所有騎兵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馬廄去,每人發一塊布,刷馬。
要從馬蹄、馬到馬背,再經過馬背到馬頭、馬尾。每匹馬的每一個關節、每一條,都要盡力地到。這樣大概過了一小時,直到將馬的渾都熱起來才算完工。等把馬匹都伺候好,騎兵隊的大家也都早已大汗淋漓,累得氣吁吁了。如此一來,才算熱了。
等到馬完了之后,還要將它牽到廄外的馬槽那去飲水、喂料。直到馬喂好了,才能回營房去吃早飯。吃了早飯,就在營房外的空地上站著訓練刺擊和劈砍,原地訓練了幾才準上馬。上馬之后也有講究,先練各自的騎,還要聚起來練陣型。
騎兵的陣型練起來比步兵要麻煩得多,冬青和塔拉在設計的時候也是盡量化繁為簡,目前只有兩種陣型,一種是以隊長為中心形尖銳三角形的楔形陣,第二種則是常規的間隙陣。所謂間隙陣,也就是騎兵間排存在一定間隙的平行橫列。
至于“穿越者必備”的墻式沖鋒,卻被冬青果斷地放棄了。墻式沖鋒通過沒有間隙的騎兵人墻換來了摧枯拉朽的強大威力,但是它適用的環境條件過于苛刻,而且也不便于在戰線被打后重新集結軍隊,以目前這些染者的組織度和訓練度,冬青毫不懷疑這將會變一場致命的大混。
因此,冬青寧肯在騎兵間留下可能讓敵人通過的間隙也不愿意使隊伍陷混。在冬青的戰規劃中,他要將大部分的騎兵都保留下來作為高機的預備隊,這是最后一支力量,因此必須保持穩定。
隨著日復一日的訓練,騎兵中隊的小伙子們會向一支良的傳統騎兵逐漸靠攏,想要更進一步?那就得等走出雪原之后再說了。
馬上的訓練會持續到傍晚,騎兵們還要同樣地到馬廄去馬一次,然后才準吃晚飯。騎兵一天的訓練量很大,盡管科爾才剛來,但也沒有特殊待遇。
今天的晚飯還是大麥粥,不過聽說里面加了些腌,這就算是幾星期一次的開葷了。所有人都捧著木碗,狼吞虎咽著。沒有人說話,滿屋都只有“咕嚕咕嚕”的吞咽聲,有的人直接對著倒,而魯東隊長則一勺一勺地吃得文雅些,但也絕對不慢。
科爾才一恍神的功夫,魯東已經結束了大部分的戰斗,正在用勺子細細地刮著碗壁上的殘渣。他刮得很用力,仿佛在給木碗拋的匠人,碗璧上都被刮下幾道木屑來。
“科爾?你怎麼不吃?”
魯東說著,把那一大勺混雜著木屑的麥粥送進里,臉上頓時出滿足的表。
“我……我等等就吃。”
科爾連忙低下頭,用勺子舀了一點大麥粥。
只是盯著那勺黃白相間的粘稠,科爾就到胃部一陣痙攣。也許是騎兵的訓練量對一個十四歲年來說太重了,讓他一下子難以下咽,也許還有別的原因。自從來到這里,每次吃這種濃稠到奢侈的大麥粥時,科爾就有種強烈的不安和愧……爺爺他們還挨著呢。
科爾總念著留在北邊的那群染者,不知他們找到吃食了沒有,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斷糧好幾天了……科爾見過很多死的人,他見過走著走著、倒在路邊就沒了氣息的人,也見過說“我要歇一下”然后再也沒起來的人。
凍死往往是一夜之間的事,而死則是漫長而痛苦的過程。在科爾原來的隊伍里,所有人都被判了以方式刑的死刑,比起死的人,還是活著的人更加可怕。深凹的眼窩放著狼般的青,有人提出過可怕的提議“反正都死了還不如再發揮點作用”,科爾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如果不是爺爺在,他們說不定已經開始吃死人了……
科爾知道,領頭人的權威并不是沒有極限的,如果一直沒有食,他們早晚會連活人都吃。那些家伙,像豺狼一般的家伙,他們不止一次對啞還算滿的部和部投以貪婪的目,那種貪婪與**無關,只是最純粹的食,對于脂肪的。
是的,脂肪,就像腌一樣。
科爾突然覺里的麥粥變了味道,變得更咸、更苦,往外滲著濃烈的腥味。他到一陣強烈的惡心,自胃部不斷向上涌著嘔吐的沖。對食的珍惜強迫他咽下了這口惡心的東西,但是他也無法再使自己舉起勺子了。即便他一再告訴自己這都是幻覺,但他還是不敢往下看,擔心木碗里正浮著屬于人的某個部位。
“科爾!”
魯東的吼聲像斧子一樣劈開了他腦中的混沌,科爾嚇得丟下了勺子,然后就看見魯東關切地指著他的臉,聲音輕:
“你的流了。”
科爾茫然地了,手指上留下一抹,似乎是不知什麼時候被自己咬破了。再一低頭,大麥粥已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冒著約的氤氳熱氣。
不能這樣……科爾告訴自己說,北邊的那些人肯定會死,除非把他們也帶過來。但是該怎麼說服他們呢?自己這幾天都吃飽了,一看就知道,如果自己去的話或許能說服他們。但,隊伍會答應收容這些之前不肯加的人嗎?
科爾知道塔拉才是最終做決定的人,但是先知大人的意見也相當重要,如果先知大人答應的話,塔拉多半也會同意吧。要說服先知大人,或許得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包括爺爺他探查況的事……先知大人會不會把他當間諜或者叛徒呢?
科爾知道,叛徒是會死的。但是如果不說的話,先知大人未必能相信他……不行,還是都說了吧,即便先知大人要治罪,也要想辦法救救他們,不能讓幻覺中的況出現。
科爾每天晚上都要去上掃盲班,今天正好到先知大人親自上課。
“好,今天就差不多到這里了,下課!哦,科爾你等一下。”
被先知大人住了。
怎麼回事?
難道是這幾天趁空到觀察被他看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