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小寒

人心有，總會覺得每一天都是好，便也覺得日子過得快。

儘管養娃娃讓冬暖故很容易煩躁，但是有溫耐心的平安在，覺得日子過得很滿足很舒心，每日裡看著司季夏抱孩子逗孩子耐心地喂孩子吃打磨得黏稠的米糊，冬暖故都覺得心裡暖如春風拂過。

的平安雖只有一隻手，可不管他做什麼，都比擁有兩隻手的要能幹得多。

很多時候，冬暖故都會想，實在不是個適合居家過日子的人，燒飯用不到，洗用不到，整理房屋用不到，帶孩子睡覺也用不到，在這家裡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平安不在家的時候照顧好兩個小傢伙就行。

冬暖故更覺得，司季夏就差沒將當佛一樣供起來了。

又是一年小寒時節。

午時過後，灰濛濛的蒼穹忽然就飄起了雪來，愈下愈愈下愈大，很快就將小院鋪上了一層白雪。

這不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卻依舊像以往每一年一樣，是一年中最厚最大的一場雪。

小寒的雪，自來如此。

冬暖故站在堂屋外，看著下得厚厚的大雪，看著院子外已經鋪上了白雪的小路，面上有些微擔心的神。

雪下得這般大，山路必會更難行，平安應當會早些回來的纔是。

天灰濛濛暗沉沉的，讓人有些辨不清時辰是幾時。

雪下得太大，冬暖故掛心司季夏，今日便沒有陪兩隻小猴子一齊午睡，而是時不時地掀開掛在堂屋門上的厚厚棉簾出屋去，站在屋外看向院子外的小路方向。

天愈來愈暗沉，小猴子們醒過吃飽喝足又接著睡了，然還未見司季夏回來。

冬暖故本是想燒飯燒菜等司季夏回來，但司季夏遲遲不歸，心下不安，便沒了燒飯的心思。

雪太大，天太暗沉，冬暖故先在堂屋前的竹架子上掛上一盞點燃的風燈，以便司季夏歸來時能瞧得見火，而後了廚房，燒上一大鍋水，再煮上一小鍋的生薑紅糖水，隨之披了厚斗篷撐了油紙傘走到了籬笆牆外，等待著司季夏回來。

自冬暖故出了月子後，便又如之前一般，還是習慣站在小院外等著司季夏回來，不管颳風下雨或是落雪，站在那兒，似乎不管讓等上多久，都願意。

雪更大。

天完全暗了下來。

起了風，卷著雪撲到面上脖子上，有些刺骨的冷。

冬暖故回屋看了兩個在乖乖睡著的小猴子一眼，又到了院子外來，繼續等著司季夏。

冬暖故在院外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早就已經超過了平日裡司季夏回來的時辰，等到不放心得想扔下兩隻小猴子不管而提了掛在堂屋前的風燈去找司季夏時，漆黑的風雪裡，聽到了再悉不過的聲音。

“阿暖。”風大雪大夜又沉，冬暖故瞧不見正沿著小路走回院子裡來的司季夏，但是藉著手上風燈的，司季夏能瞧得見，瞧見正急急忙忙地沿著小院外的小路走，他連忙喚了一聲，與此同時加快速度跑到面前，“風雪大，阿暖怎麼還出來？”

“平安！”司季夏的話音才落，他便覺有一個溫暖的子撞到了他懷裡來，將他擁，使得他驚愣得定在了原地，愣愣怔怔地任冬暖故抱著他，腰桿得直直的，驚怔到了極點。

冬暖故的聲音帶著的抖，的雙臂亦是微微抖著，就像害怕再也見不到司季夏了一般，竟是一改往日裡的相敬如賓，將司季夏摟得的。

的確是在害怕，害怕再也瞧不見的平安，怕等不到的平安回來。

在雲城綠蕪山斷崖上時，不過是離開了片刻，不過是代平安去摘了些野花以全他祭拜他爹孃的心意而已，只是片刻而已，萬萬想不到，的那一離開，竟會使得再也見不到的平安。

所以他每一次離開這籬笆小院，都會等他回來，不管等多久，都願意等。

只有自己知曉，每一次的等待，既期待卻又極爲不安，怕他一去再不復返，怕等不到他。

也只有自己知曉，每一次見到他踩著碎石小路回家來時，的心又是如何的雀躍安然。

而他的每一次晚歸，都能讓整顆心都變得慌，他越是晚歸，就愈是坐立不安。

今夜，是不安到了極點。

因爲他從未有哪一次離家如今次這般晚歸，便是兩個多月前他下山到水月縣晚歸那次，都沒有這般晚，且那一日沒有風亦沒有雪。

而今夜，是風雪加。

等不到司季夏回來，冬暖故覺得冷，很冷。

慌了。

所以在聽到所悉的司季夏的聲音時，失控了，再無法掩藏心中的不安，只想要抱抱他，真真切切地他存在的覺。

“平安，平安……”冬暖故扔了手上的油紙傘和風燈，摟著司季夏不捨放手，聲音輕著喃喃喚著他的名字。

風燈掉落在地，裡邊的燈油灑在燈罩上，燈火遇著油，瞬間將風燈燈罩點著，燒燬了燈罩，風雪即刻刮滅了燈火。

周遭歸黑暗，唯有院中的屋子裡有昏黃的火從窗戶出，染黃了院中窗下的一小片地方，藉著那一小片火，可以瞧得見雪下得極極厚。

司季夏驚愣在那兒好一會兒纔回過神，第一反應是想要擡手抱抱冬暖故，但他不敢，只還是僵直著子任冬暖故抱著，張到了極點，慌忙道：“對不起阿暖，我回來晚了，風雪太大，路不好走，是以回來得晚了，我沒事的，我好好的，阿暖別慌，別慌。”

可冬暖故非但不鬆手，也不說別的，只是將他擁得更，甚至將臉頰到了他的膛上，聽著他怦怦的心跳聲，卻依舊只喃喃喚著他的名字，“平安，平安，平安……”

“我在我在，阿暖，我在的，我回來了。”司季夏在張，他的心擰得的，得生疼，他覺得腦子裡那種悉卻又始終想不起的覺又在衝撞他的頭腦，讓他覺得心疼的同時頭也疼得。

可也因爲這心疼，令他有了擡手擁抱冬暖故的勇氣。

只見他擡手擁抱冬暖故的同時將下抵在的頭頂上，用下一下又一下地輕蹭著的頭頂，心疼道：“讓阿暖擔心了，我以後再不會這般晚回來了，阿暖別慌，我在的，我回來了。”

在司季夏的下輕蹭著冬暖故頭頂的那一剎那，冬暖故怔住了，隨即只覺眼眶滾燙得厲害。

因爲這個舉太悉太悉，這是從前的司季夏擁抱時最喜歡做的舉，他喜歡用下輕蹭的頭頂或額頭，亦是喜歡他這樣親暱的舉。

冬暖故用力閉起了眼，再睜眼時，鬆開了司季夏，在司季夏還心疼頭疼得不知所措時，只見抓著司季夏的袖，輕輕踮起腳，在他薄薄涼涼的脣上輕輕親了一口。

這一輕得不能再輕的吻，吻得司季夏三魂七魄飛了大半，令他彷彿石化在了風雪中一般，久久回不過神。

當他回過神時，他的人已在堂屋裡了。

是冬暖故牽著他的手將他拉進屋裡來的，此刻正拍了他肩上的雪按了他的雙眼讓他在凳子上坐下。

但司季夏才坐到凳子上又忽地站了起來，慌慌張張道：“阿暖一定了！我先去給阿暖燒晚飯！”

而他才一站起，又被冬暖故用力按著他的雙肩，是將他按坐回凳子上，一邊沉聲道：“平安坐著，今夜我來爲平安燒飯。”

司季夏還訥訥地未完全從冬暖故方纔的主親吻中回過神，現下聽到冬暖故說話，也沒有即刻反應並接話，只見冬暖故邊將他背在背上的竹簍拿下，邊道：“平安今夜什麼都不用做，到屋裡陪著兩個小傢伙就好，今夜我來照顧平安。”

“我在廚房裡熬了薑糖水等平安回，熱水也燒著了。”冬暖故將從司季夏肩上拿下的竹揹簍放到一旁後，接著替他將他肩上的斗篷和脖子上的圍巾也取下了掛到牆上，“我先給平安盛一碗薑糖水來，平安先喝了去去寒，喝完後泡個熱水澡，泡好後我也燒好晚飯了，平安坐著，我去盛薑糖水了。”

司季夏還是訥訥地沒有反應，因爲冬暖故今夜的一言一語一舉一都讓他太驚詫，驚詫得反應都變得遲鈍了。

冬暖故離開堂屋去往廚房時，屋外的寒風過開的棉簾涌進屋裡拂到司季夏面上上時，他才猛然回過神，正好看到冬暖故纖細的手將棉簾放下。

堂屋裡只餘司季夏一人。

他突然就面紅耳赤起來，整張臉、兩隻耳朵乃至整個脖子都紅得好像他被扔進熱水裡煮過似的。

堂屋裡有炭火在燃燒，屋裡很暖，冬暖故特意爲他煮的薑糖水很甜很燙很好喝。

司季夏覺得他整個人暖得都快要融化了。

司季夏泡在溫度適宜的姜水裡時，他的臉和耳更紅了，並且不由自主地總是用拇指指腹來回挲著自己的脣。

挲著挲著，他又總是不由自主地傻笑。

他今夜不過是回來了晚些而已，阿暖……便對他這般好，是不是……是不是日後他想阿暖主抱抱他的時候，都可以回來晚些？

司季夏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掬起一捧水潑到自己臉上。

不不不，他想的這是什麼，他怎能有這樣可恥的想法，他怎能讓阿暖爲他太擔心。

方纔……他是真真切切地覺到了阿暖的不安與害怕。

阿暖……是在害怕他不會回來？

還有每次與阿暖太過親近時那種頭疼得好像有人用刀子在剖著自己腦顱的覺，悉又痛苦，那樣的覺，就好像在刺激他想起什麼來一樣。

他……可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還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人？

想到這兒，司季夏忽然擡起手死死住了自己的顳顬，眉心蹙，一副痛苦的模樣。

腦中那種痛苦的覺，又來了。

但本由不得他多想，因爲屋外冬暖故已在喚他。

“平安可洗好了？”

司季夏一聽到冬暖故的聲音，他方纔心裡有過的想法倏地就竄到了心尖，令他立刻又是面紅耳赤，一時間忘了應聲，使得冬暖故又喚了他一聲，“平安？”

“阿暖，我在。”司季夏連忙急急忙忙地應聲。

“可洗好了？我燒好飯菜了，趁著熱，快些來吃。”

“好，好，我馬上來。”即便冬暖故不在面前，但司季夏依舊張得將腰桿繃得直直的，待聽得冬暖故的腳步聲走開了，他纔敢舒一口氣，用手捧著水使勁地著自己的臉。

不能胡想，不能胡想，萬萬不能再胡想。

不過心下說是這般說，可當司季夏看到冬暖故時，他還是耳通紅通紅的，就像是他心裡的想法被冬暖故發現了似的讓他本不敢多瞧冬暖故一眼。

冬暖故早已習慣了他的習慣張，並未問什麼，只是靜靜地旁陪他吃飯。

冬暖故的廚藝雖然較之前有些進步，卻還是屬於糟糕級別，可的廚藝就算再糟糕，做出來的東西卻還是讓司季夏覺得味。

不過讓司季夏覺得詫異的，是冬暖故給他做的晚飯是一碗長壽麪。

“今日是平安的生辰，不過平安怕是不記得了。”這是冬暖故將長壽麪遞到司季夏面前時說的話。

司季夏先是一怔，而後赧然笑道：“原來小寒是我的生辰啊，謝謝阿暖告訴我，也謝謝阿暖給我做的長壽麪。”

“趁熱吃。”冬暖故將筷子遞給他。

司季夏接過筷子，先是捧起碗呷了一口湯，然後笑道：“阿暖這回記得放鹽了，味道很好。”

冬暖故怔了怔，笑了，鼻尖卻有些，“嗯，這回記得放鹽了。”

－－－－－－題外話－－－－－－

不知道有無姑娘記得阿季的生辰是小寒？

阿遠和融雪明天或者後天的章節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