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想到白天的種種，沒有立刻休息，正在思慮之中，卻突然聽見外頭一陣喧嘩的聲音，李未央微微一頓，豁然站起，打開門，走了出去。

宮殿的大門已經打開，惠妃和郭夫人都被驚，此刻只比李未央晚到一步而已。外面的宮太監站了黑的一片人，打頭的正是胡順妃，一華服，被宮們簇擁著。一旁被生生跪在地上的人，不是趙月又是誰呢？

李未央收住腳步，並不著急上去詢問怎麼回事，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狀況。

“順妃，你半夜三更的吵人清夢，到底要做什麼？”郭惠妃面不悅地道。

胡順妃面上帶了一冷凝，卻是全然不畏懼的模樣，道：“姐姐，我這是給你送人來了。”

郭惠妃看了一眼被綁縛在地上的趙月，心中一沉，下意識地回頭看了李未央一眼，卻瞧見神鎮定，才不由稍稍放松了點，不聲道：“這丫頭，哪裡得罪順妃了嗎？”

胡順妃麗的面容在夜下帶了一不易察覺的得意，道：“姐姐一向知道的，我宅心仁厚，便有個把不長眼的宮沖撞了，也眼皮子一閉當做沒有瞧見，若這丫頭真是得罪了我，我便看在是姐姐的人，忍耐下了，何至於要送到這裡來？”

郭惠妃有了一不耐煩，道：“好了，有什麼話就實在地說！”

胡順妃微笑起來，道：“嘖嘖，這種事，我怎麼說的出口呢！如意，你把話跟惠妃娘娘說一說吧！讓大夥兒都瞧瞧，這宮裡頭出去的姑娘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那名如意的正道：“是，娘娘。今日奴婢奉娘娘的命令去出岫閣，誰知半路撞上這丫頭和人鬼鬼祟祟，奴婢喝了一聲，他們卻做賊心虛似的扭頭就跑，奴婢便命護衛們去追，好容易才把人捉住了。”說著，揮了揮手，道，“把另外一個人帶上來吧。”

人群中押出來一個面容俊秀的高大男子，他的頭一直埋著，被一個太監強地扭著臉抬起頭，上赫然穿著護衛的服飾。

郭惠妃皺眉，道：“你們還是把話說清楚吧，什麼鬼鬼祟祟的？難道說句話就是鬼鬼祟祟嗎？”

如意面上現出為難神：“惠妃娘娘容稟，宮們和護衛說話，這倒是沒有一條宮規說不可以的，但在宮裡頭私相授，這可是頭一條止的。”

私相授？李未央看了趙月一眼，面上現出一冷笑。和趙月相識已久，自己的丫頭是什麼樣的人能不知道嗎？本不是那等不懂規矩的輕浮子，平日裡都不會和年輕男子站在一起說話，更遑論是什麼私相授——胡順妃此舉，真是加之罪何患無辭！

如意看了一眼郭惠妃明顯沉下來的臉，便上前一步，抖了抖手裡的一張紙條，道：“娘娘，您束下極嚴厲的名聲在外，手底下人從來沒有犯的，再者說，這宮裡的規矩擺在那兒，上上下下無論什麼人都知道這規矩的威嚴，絕不會有人敢違反，可是今天，卻還是出了這種事兒，若是不信，您自己瞧瞧！”

面對如意送上的這首詩，郭惠妃心裡非常震驚。

抖開信箋，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詩文一共兩句，不過是從古書之中信手拈來：死生契闊，與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既沒寫明送給誰，也沒有寫詩人的落款，年月日更沒有。但不管怎麼說，無論看口氣還是看筆跡，這信都是一封書，還是男人寫給人的。輕輕湊近了，這用來寫詩的紙左角上還帶著松竹蘭草的印記，分明是宮裡頭配給宮中衛軍的尋常蘭軒紙。

郭惠妃氣得將信箋往地下一扔，厲聲喝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回娘娘話，這詩便是從這護衛的上搜查出來的。”如意撿起了那詩，指著那年輕英俊的護衛道，“您瞧，這可不是咱們胡說八道，證據確鑿的啊！”

胡順妃看著郭惠妃難看的臉，面上出一冷笑：“這回可真是，從前倒是有傳書遞簡，紅葉題詩，我還以為是戲臺上的事兒，沒想居然鬧到咱們宮裡邊了。荒唐，太荒唐了！”

李未央慢慢地道：“趙月，現在順妃娘娘指摘你和護衛私相授，你怎麼說？”

趙月拼了命地搖頭，李未央上前一步要查看的狀況，如意一把擋在前頭，李未央理也不理，便越過向前走去，如意趕拉住的袖子，李未央一回頭，眼眉一抬，便狠狠給了一耳，如意捂著自己的臉，震驚地看著李未央。

不要說如意，連胡順妃都沒想到郭家兒居然如此厲害，眉頭一挑，道：“郭嘉，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你放肆！”

李未央微微一笑，整理一下袖口的褶皺，道：“順妃娘娘，這宮裡有宮裡的規矩，我是惠妃娘娘請來的客人，什麼時候一個宮也敢來拉我的袖了麼？娘娘口口聲聲都是宮規，怎麼不教導一下自己邊的得力宮，反倒在這裡貽笑大方呢？”

胡順妃一怔，卻看見郭惠妃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擺明了支持郭嘉的，沒想到對方會反將自己一軍，心頭冷笑，哼，現在這樣得意，有你哭的時候，隨即怒聲呵斥如意道：“沒聽見郭小姐的話嗎？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去麼？！還不磕頭道歉！”

如意吃了一驚，向來到胡順妃的抬舉，作威作福慣了的，剛才沒有反應過來，只顧著阻止李未央，便下了手去拉扯，要是尋常小姐也就罷了，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個如此潑辣的角。裡生生咽下去一口沫兒，如意低下去叩頭道：“郭小姐恕罪，奴婢一時無禮了。”

李未央冷冷看了一眼，卻不理會，直接走到趙月跟前。剛才親眼瞧見郭小姐那般打了如意一個耳後，其他人便再也不敢阻攔。李未央輕輕地扶起趙月，卻見只是滿臉淚，本說不出一句話，猛地回頭道：“順妃娘娘，你對我的丫頭做了什麼！”

胡順妃遠遠瞧著，慢慢道：“做了什麼？我哪兒有功夫對做什麼呢？”

李未央不理會，掰開了趙月的，就著周圍的燭過去，的裡滿是鮮紅的泡，趙月啊啊地想要說話，可只能發出破碎的聲音，本聽不清在說什麼。李未央突然意識到，趙月的聲帶是被人用開水燙壞了，好狠毒的心腸！給趙月使了個眼，示意稍安勿躁，這才回過頭來，道：“順妃娘娘，我的丫頭嚨可是被人燙壞了，難道您瞧不見嗎？”

的聲音之中，帶了一酷寒，眼眸也是深不見底，著熊熊的怒火。

胡順妃瞧了一眼，道：“哦，如意，你向郭小姐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吧。”

如意慢慢地道：“是，娘娘。郭小姐，事是這樣的，這丫頭武藝高超，奴婢好不容易帶了其他人**了，將押回來，原本想要好好審一番，把事問清楚再說，誰知二話不說，搶了小宮手裡的滾燙茶壺，拼了命地往嚨裡灌下去，奴婢等人攔都攔不住。”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你說是自己捧了滾燙的茶水灌下去的？那是何等的痛楚，是瘋了不嗎？”

如意下意識地了自己半邊的臉頰，賠笑道：“郭小姐，這個麼，你就不能問奴婢了，因為奴婢也想不通為什麼要這樣做——當然，也許是在維護什麼人。畢竟，一個丫頭在宮中如此膽大妄為，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如意這話分明意有所指，趙月可是郭家帶來的婢，能豁出去一切維護的人，當然是郭小姐……這分明是在指桑罵槐。

郭惠妃然大怒，道：“如意，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我面前胡言語！”一使眼，旁邊的上去就給了如意十來個耳，打得如意頭暈目眩，口吐鮮。雪白的臉頰立刻高高腫起，角溢出猩紅一抹痕。如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哭泣道：“惠妃娘娘，奴婢不過是猜測，您何必惱怒——”

郭惠妃剛要開口，卻聽見李未央淡淡道：“娘娘，我正不怕影子斜，不是這等下賤的宮隨便幾句話就可以汙蔑的，不是我，我的丫頭更加容不得別人踐踏。既然趙月說不出話來，就該好好審問這個護衛了。”

李未央瞧了那人一眼，見他竟是個風流瀟灑的貌年，不像是尋常護衛，便冷冷地盯著他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護衛深深低下頭去：“奴才是威武大將軍府的彭達祖。”

威武大將軍府？竟然還是郭家子弟？！郭惠妃面微微一變，旁邊的郭夫人雖然一直沒有說話，此刻也是面凝重。

李未央聽說此人出威武大將軍府，便輕輕皺起了眉頭，曾經聽說過，在陳留公主下嫁之前，郭家曾經有過一位主母任氏，並且任氏也留下了三個子。因為任氏當年誤以為郭祥戰死沙場，又恐懼裴家權勢，生生丟下三個子回到了娘家。誰知郭祥不但回來了，還否極泰來地迎娶了陳留公主，任氏又哭又鬧，說郭祥停妻再娶，三個孩子年，當然向著親生母親，狠狠跟著大鬧了一場。郭祥雖然生氣，卻也顧慮到子年，任氏無依無靠，便在家中建造了一座家廟，收留了任氏，卻不再尊為妻子。這三個子也是由陳留公主養，但後來李未央郭府，便從未見過這三個人，雖然郭夫人提起過他們都已經各自家立業，出府去了，但在接下來的數次宴會之上，也從來沒到那一房的人……

所以早已猜到，任氏留下的三個子，必定和陳留公主不和睦。恐怕，再嚴重一點，跟整個郭家的人都不和睦，而眼前的這個年輕護衛，出威武將軍府，那就是任氏留下的第三子郭騰邊的人了，可他並不姓郭……

事實上，彭達祖是郭騰邊一個副將的孤。郭騰以養子的名義將他收留，後來還送宮中，希他有一個好前程。這個彭達祖心思活絡，人也聰明能幹，在宮中混得委實不錯，雖然只是威武大將軍的養子，卻也很快升任中郎將。問題在於，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彭達祖呢？李未央冷笑一聲，一切簡直像是安排好的。

“說！這信是不是你寫的？”胡順妃走到了那彭達祖的面前，見他跪在地下不吭聲，在他面前站定，“說呀！”

“不，不是奴才寫的……是……是奴才撿到的。”他咬牙道。盡管實際上那邊站著的郭惠妃與他算是有親屬關系，可事實上在宮中這幾年，從來不曾特別留意過自己，自己見到，也是盡量不引起注意，一低頭一聲惠妃娘娘。在這宮裡頭，是主子，他是僕人，這一點永遠也改變不了。

“是嗎？那是誰的，怎麼會掉在宮裡了？”胡順妃見郭家人面都不太好看，心頭暗自喜悅，面上卻越發凝重，冷笑道。

“回娘娘話，想必是哪個奴才值班時，不小心丟失的，寫的說不定也是宮外人……”彭達祖額頭上冒出冷汗。

“你在哪裡撿到的，為什麼不報上來，非要藏著？滿口胡言語！再不從實招來，我就絞了你的舌頭！”胡順妃面無比冷，厲聲道。

“娘娘恕罪！奴才荒唐，奴才該死！”

“還不老實說清楚！”胡順妃追不放。

“請娘娘開恩，奴才……奴才實在是不便啟齒……”彭達祖一個勁地磕頭，卻是不肯代。

一旁的太監狠狠踢了他一腳道：“還不老實說！真想讓娘娘要了你的命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