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公主回到府,推開房門,婢連忙躬行禮,臨安公主面上帶著急切問道:“他醒了嗎?”
婢低聲道:“是,南公子下午剛剛醒過來,卻不肯吃藥,也不肯喝粥。只是一個人躺著,誰的話也不聽。”
臨安公主心頭一痛,呵斥道:“沒用的東西,居然連個病人都看不好!”婢們深知臨安公主的脾氣,生怕被怪罪,全都嚇得面發白,立刻跪了一地。臨安公主不再與他們廢話,疾步趨前,走到床邊,聲道:“蔣南,你聽我的話,好好服藥。這樣才能好得快。”
蔣南這一次被打得模糊,天天都要別人為他清洗換藥,卻還是汙狼藉,此刻他躺在床上,卻不能挨著床板,只能蹙了眉,稍為轉側,下的被褥早已被水重重浸,幾暗赭。臨安公主覺得心頭漫過一陣從未有過的疼痛,發現自己越來越在意蔣南了,這種態度本不是對待一個男寵應該有的態度……聲道:“我剛才已經進宮去了,並且請求母後,為你報仇雪恨。”
當然,並沒有提到蔣南一個字,若是敢說自己的初衷是為了一個男寵,只怕裴皇後絕對不會饒了。
蔣南還是沒有反應,臨安公主親自端過一碗清粥,吹了吹,才輕聲道:“母後答應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那一天你辱,我同,恨不能代替你去刑,事後被太子狠狠罵了一通。你昨日昏迷不醒,我特地豁出臉面去求了宮中太醫來診治你,你不肯吃藥,我也跟著茶飯不思。從前只有別人來討好我,可是為了你,公主的尊榮和子的臉面我全都可以不要,哪怕是可憐我對你一片真,你也喝一口粥吧。”
蔣南霍地掀開了被褥,臨安公主分明瞧見,他不過略了一下,便有新淌到被褥上,來不及凝結,變一道刺目的殷紅痕。匆忙住了口,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覷著他的面,卻不敢貿然開口。
一時整個屋子裡都十分安靜,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所有人都以為蔣南不會再開口說話了,他卻開了口。
“我……知道你的心意。”蔣南的聲音十分淡漠。那瞳仁中似有恨意綻,流轉出,面卻僵冷如玉,看不到一。
臨安公主的面上立刻浮現出笑容,輕地將粥送到他的邊:“好,好,只要你肯服藥吃飯,讓我做什麼都好。”
婢們瞧見臨安公主的模樣,全部都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們不理解,論容貌,南公子不算最英俊的;論個,也不是最溫的。可臨安公主好像是被他迷住了,從不肯毫委屈他,甚至違背了常,當著那麼多豪門世家的面也要護著他。如今,明知道那郭小姐背後有郭家和旭王殿下撐腰,還非要為蔣南報仇,這是瘋了不嗎?這個男人,到底有哪裡好呢?
他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怕臨安公主也未必知道。此刻只是滿心歡喜地照顧蔣南,回頭看見婢們還在,面上又換了一副冷若冰霜的神道:“你們還杵在這裡幹什麼!滾下去!”
這樣一聲,便又從意的人變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婢們連忙退了下去。
蔣南見屋子裡面沒有外人,這才道:“裴後預備如何?”
臨安公主沒想到他這樣問,便有些吞吐地道:“這……我也不不清母後的心思。”
蔣南的傷口疼痛裂,再加上額頭還發著高燒,聽見這話心更加不好,惱怒道:“你什麼都不知道?這怎麼可能!”
臨安公主的眼睛裡有了一傷的神,卻更加低聲下氣:“我母後這個人,原本就心機深沉,從不肯把心思和外人說的,不要說是我,便是最喜歡的太子,也猜不的心思……”
蔣南冷笑了一聲,道:“我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男寵罷了。公主若是覺得有些話不方便對我說,我也不勉強。我更沒有強迫你為了我去和郭家徹底翻臉!”
臨安公主一張麗的臉孔登時變,連忙捂住蔣南的,道:“不許你這樣說!誰都可以這樣看你,可我從來沒有過,在我心裡,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親人,是我最重要的男人。”
蔣南一時愕然,他沒想到,臨安公主的心裡,自己竟然這樣重要。但他此刻卻不覺得毫,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卻是如何利用臨安公主的癡去報仇的念頭。他盯著帶著淚的眼睛,冷冷地道:“既然你這樣看待我,為何不將實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臨安公主的面上流出難堪的神,若是可以,實在不願意在蔣南面前暴自己的事,因為那是讓自尊心很傷害的事。但面對他的詰問,不得不實話道:“我大哥是母後的第一個孩子,又是男孩子,所以幾乎傾注了全部的心思在培養他上。我出生以後,不過將我給母照顧,從來不曾親自抱一抱我。再後來,有了安國,我以為也會跟我一樣的待遇,誰知母後卻很鐘,甚至連邊的人都只肯派自己的心腹照顧。小時候有一次我去瞧妹妹,剛靠近的搖籃邊上,卻被母後打了一耳……我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兒,要這樣護安國……這麼多年來都是這樣,安國想要什麼都給,我呢?就放任自流,甚至連我的婚姻都肯拿來作易,而安國卻能隨心所地嫁給自己想要嫁的男人。”
臨安公主的聲音十分溫,眼底的怨恨漸漸浮現,然而等抬起頭來看著蔣南的時候,那些恨意已經消失不見了:“所以我剛才說,母後的心思我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的,那些絕對不是敷衍你的話。”
“若是此生不能報仇,我願自行了斷。”蔣南打斷了的話,因為他對臨安公主的過去毫不關心!
臨安公主面上出一惶急,道:“你別著急,我答應你的事,一定為你辦到就是!不過,你必須把傷好好養好!”
蔣南的面沉,目投向不遠的窗外,仿佛本沒有聽見臨安公主說了些什麼,現在,他只想要找到機會,將李未央碎萬段!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都好!
郭府,李未央剛從院子裡出來,丫頭便趕過來行禮,道:“小姐,公主請您快去呢!”
李未央一怔,隨即失笑。事實上,陳留公主是個很和氣的老太太,總喜歡拉著晚輩們聊天說話,但是郭家兄弟們都不陪閑話,一來二去,就盯上了李未央。而李未央從前做慣了陪李老夫人的事,也很擅長和老年人相,有時候一去,很輕松便能博公主一笑,為消愁解悶。以至於後來,陳留公主越發喜歡李未央,若不去,陳留公主就派人來喚,或者和郭夫人一起去陪伴,其實是去給解悶兒。大概對於這位老太太來說,府裡的生活實在是憋悶得慌。
到了陳留公主,老太太卻正扶著額,一副頭痛狀,李未央看了一眼郭夫人,不明所以。郭夫人原本正在為難,見到李未央眉頭立刻舒展開來,笑道:“來得正好,替我勸勸你祖母。有消癥,有些吃食絕對不能,太醫都再三叮囑過的,偏偏今兒我過來,桌子上都擺了好多。”
李未央瞧了一眼,桌子上一道糖水煮老鴨頭,四五道的糕點,上面都塗著蜂,聞起來都覺得香噴噴的,十分味的樣子。愣了愣,陳留公主特別吃甜食,可是兩年前患了消癥之後,太醫便再三叮囑過家人不可再讓這些東西,偏偏是控制不住……想到自己第一回見,便拿出甜點來招待自己,李未央不免搖了搖頭,道:“祖母,您不是答應過我們,再也不這些甜食了嗎?”
陳留公主正坐在一旁面尷尬,聽到這話趕道:“不是我吃的啊!今兒是從前伺候我的兩個老姑姑進府來看我,我便特意吩咐了小廚房做給們吃的——”
郭夫人又好氣又好笑:“媳婦兒眼睛可看得很真切,您剛剛還把那蜂糖糕往裡送呢!”
陳留公主嘟囔道:“不過就是一丁點兒!我嘗嘗嘛!這兩年啊,你都沒收了我多吃食了,再這麼下去,我都不知道甜味是什麼樣兒了!”
郭夫人聽了這話,面上帶著苦笑,直搖頭道:“我也是為了您好啊!”
旁邊的兩個孫媳婦江氏和陳氏卻都悄悄笑了起來,人年紀越大越是像小孩子,陳留長公主算是把這句話貫徹到底了。每次都為了吃的和郭夫人爭執半天,當然,最後贏的都是郭夫人!只是,陳留公主也實在是可憐,每次沒有了吃的,便出馬上就要天崩地裂的表,讓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事實上這兩年,郭夫人已經變著法子給換著吃,但公主的病卻越發嚴重,他們只好斷絕了最後那一點對蜂的好,這也是為了的健康著想!
李未央卻覺得奇怪,進府沒有多久便發現陳留公主喜歡甜食,尤其酷蜂。從前為了保證公主吃到新鮮的蜂,郭夫人特意在花園裡養了蜂,制棗花、槐花,盡夠陳留公主吃了。可現在那蜂房早就荒廢了,平日裡丫鬟下人都過叮囑,絕不敢給公主用蜂,那麼,這糕點上的蜂到底是哪裡來的呢?若是真的如公主所說,是為了招待客人才拿出糕點,那這蜂是對方帶來的嗎?不,這不可能,哪兒有拿客人送來的禮反過來招待客人的道理。
郭夫人發現兒出若有所思的神,便問道:“怎麼了?”
李未央輕輕一笑,道:“沒什麼,我剛剛帶了榆錢糕,沒有加糖和蜂的,但是也很味,祖母要不要嘗一嘗?”語氣裡,分明帶了點哄的意思。
陳留公主看了後的趙月手裡捧著的食盒,像是想要看又有點不好意思,終於忍不住道:“好吃嗎?”眼睛裡帶著期盼,表現得像是個孩子一樣。
滿屋子的人都笑起來,陳留公主立刻道:“笑什麼,我就是隨便問一問。”
李未央微笑道:“您嘗嘗看。”說著,從趙月手中接過食盒,主打開後送到小茶幾上,一陣清新的香氣立刻從食盒裡傳了出來。陳留公主拿起象牙筷子嘗了一口,瞪大眼睛道:“嗯,真的很香!還有甜味兒!”
郭夫人一聽,立刻看向李未央。李未央知道擔心,便解釋道:“娘你放心,這榆錢糕裡沒有放過糖,不過是從榆樹上采下沒結籽的榆錢葉子,拿面和了灑上水,蒸一層層的榆錢糕,因為榆錢葉子天生就帶點兒甜味,所以吃起來才是甜的。”
郭夫人聽說沒有在裡面放別的,這才松了口氣,看著陳留公主三兩口就吃下了兩塊,又提醒道:“您也別吃太多了,待會兒就要用晚膳了。”
陳留公主眨眼間已經消滅了三塊,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道:“那些飯我都不吃。”
郭夫人歎了口氣,道:“那些都是太醫親自配給您的膳食,雖然味道不算可口,卻是對您的病有好的……”
“好啦好啦!你年紀沒我大,卻比我還囉嗦!”陳留公主放下筷子,笑瞇瞇地向李未央招了招手,李未央走到面前,便被拉著坐下。
“嘉兒啊,還是你懂事,知道祖母我的心思。”陳留公主拍了拍的手背,顯然對的仗義相助很是滿意。
江氏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不過,榆錢樹葉也能吃嗎?”大都的郊外長滿了榆錢樹,只不過從來沒有人想過那東西也能拿來做糕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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