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直接拒絕,卻說得很婉轉,再加上眾人都知道從前摔下馬傷了腳踝的事,一時倒也沒有人說倨傲。
安國公主看了一眼,卻顯然沒有把放在眼裡。
一則,李未央不夠貌。二則,跟墨娘比起來,顯得冷冰冰的,沒有什麼風。三則,拓跋真與,是敵非友。
安國公主的眼睛,還是釘在墨娘的上。墨娘不由自主在那眼神裡發起抖來,拓跋真揮了揮手,道:“全都下去吧,換一批人上來表演。”墨娘這才和潭雲一起,戰戰兢兢地退了下去。
因為剛才的舞蹈被安國公主批評了,所以再上來的便是武生的打戲,配上最近京都流行的戲目,安國公主心不在焉地看著,面上似笑非笑的,卻是沒有說半句話。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李未央總覺得有些莫名地不安。看了一眼安國公主後,那十餘名護衛都在,可是那四個黑人中的灰奴,卻是已經不在了。心頭咯噔一下,吩咐了白芷幾句話,白芷聽了,悄悄到了永寧公主邊,將話遞給了。自去告訴永寧公主,聽了之後微微吃驚,趕吩咐了人出去,隨後向李未央點了點頭。
李未央這才放下心來,不是仁慈,而是不希在這樣的宴會上鬧出什麼事來。畢竟這是公主的宴會——
武生正打到彩的地方,卻見到一個子跌跌撞撞沖了過來,一把摔倒在地上,面無人地抬起頭來,卻是潭雲無疑,整個人仿佛到了巨大的驚嚇,話都說不清楚。
永寧公主心中咯噔一下,連忙道:“還不快去把人攙扶起來!”
潭雲卻一把推開攙扶的人,抖著聲音道:“公主,公主,救命!救命啊!”眾人然變,卻聽繼續道,“墨娘……墨娘……”
永寧公主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高聲道:“墨娘出了什麼事?”墨娘是宴會上的常客,重金請來的,難不在這宴會上還會出什麼事嗎?
潭雲卻是舌頭打結,剛才的聰明淡定全都化作烏有,指著不遠的湖泊說不出話來。永寧公主轉頭看了李未央一眼,見面上同樣無比凝重,便高聲道:“先去看看再說!”
宴會的主人發了話,眾人便都站起來,快步跟著潭雲而去,只是潭雲像是怕的腳都了,一路上被人生生駕著走。走了不多遠,卻見到湖邊一個人伏在那裡,一不的模樣。永寧公主連忙道:“快去救人!”
墨娘是子,男人們誰都沒敢,們便聞聲而去,然而等靠近了,卻都站在那裡,像是變了僵化的石頭。
“你們全都愣著幹什麼!廢!”永寧公主怒聲斥道,一邊快速地走了上去。後的宮們便也將紅燈籠照了過去,李未央順著燈籠的亮一瞧,有一瞬間呼吸都停滯了。
此刻那邊的戲臺上,武生已經換了花旦。那花旦恰好唱到“可正是人值殘春郡東,門掩重關蕭寺中;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幽僻可有人行,點蒼苔白冷冷。”那而纏綿的唱腔幽怨地迂回,清雅悠揚,一聲聲、一直肺腑。輕輕地繞著繞著,從花園裡鑽出來,一直吹到這邊,卻不知怎的,讓人莫名上染了無數寒意。
在這曲聲之中,只見那墨娘如同一個壞掉的布偶一般躺在湖邊上,上的服變了一條條的布片,刀子劃出一條條傷口,傷口上麻麻爬滿了螞蟻。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赫然已經變了兩個窟窿,原本那一雙麗的眼珠子,竟然已經不見了。
李未央算是大膽的,卻也不免退後了半步。永寧公主更是面發白,轉頭一陣幹嘔,旁邊連忙扶到一邊,永寧好半天才緩了過來,扭頭道:“去看看,還有氣兒沒!”
立刻有大膽的護衛上前去了,不多時便過來道:“還有氣。”
永寧臉沒有毫好轉,反倒更加顯得慘白,還來不及說話,卻聽到拓跋真道:“還不快去請大夫!”
李未央見墨娘這慘狀,不由自主地皺了眉頭,心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宴會上本就請了陳院判,他原本已經喝的有點高了,此刻一聽公主傳召,連忙用冷水洗了臉,飛奔著來診治。眾人等了足足半刻,卻誰都不敢靠近那墨娘,只能讓那幾個護衛勉強將抬到一邊。
“怎麼會這樣——”永寧的聲音平板而蒼白,微微發抖,在涼風底下仿佛輕飄飄的一張紙,虛弱無力。
李未央見到墨娘百合花一樣的軀和優的頸項肩臂上遍布著傷痕,那纖細的腰肢和秀麗的雙上都爬滿了蟲子,而那似水的眼睛,已經別人挖去了,卻兀自還活著,茍延殘嗎,尤其這一副模樣還要暴在眾人眼前,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李未央忍下胃裡的翻攪,低聲吩咐道:“快去準備一件裳。”旁邊的人這才反應過來,飛奔過去,將一件披風遮住了墨娘傷痕累累的軀。
陳院判來了,他看到墨娘的時候,也是雙發,拓跋真皺眉道:“還不快去診治。”
陳院判畢竟見過無數形狀可怖的病人,此刻下了心頭的恐懼,一步步走過去,蹲下了子替診治。
“陳院判,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永寧公主好不容易才不再幹嘔,卻只敢站得遠遠的,而這時候,剛剛下去敷藥的九公主也趕來了,看到這一景,同樣是渾發,抓住永寧公主的手臂不放。
“墨大家——四肢和腰間關節的筋絡全給人挑斷了。”
“什麼?你是說變了癱的廢人。但怎麼傷口中竟有這許多螞蟻?”拓跋真不由吃驚,他不明白,墨娘不過是個舞姬,到底誰和這樣大的仇恨,要用這麼惡毒的法子,挖去的雙眼不說,還挑斷了全的筋脈。對於一個舞者來說,有什麼比這樣的懲罰更殘酷的呢,比殺了還要難。
“的傷口……是被人塗了糖,所以吸引來無數的螞蟻和其他的蟲子。”陳院判這樣說道,他的臉也是無比凝重,而不遠觀的好多貴族小姐們都已經被這幅場景嚇得搖搖墜了。
“這兒是在鬧什麼?”這時候,人群突然分開,有一個走了出來。這句話,從裡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聲音極脆灩。
李未央回過頭,見了安國公主。抿了胭脂的紅如珊瑚,臉上那一對甜的小酒渦笑得更迷人。不知怎麼的,李未央看見這種笑容,卻覺一涼風鑽進袖子裡,輕輕地上來,如伶俐的小蛇,忽然在的上噬那麼小小的一口,疼得冰冷而尖銳。
永寧公主忘記了剛才的嫌隙,聲道:“有人挑斷了墨娘的手筋腳筋,割得渾是傷,又在傷口中塗了,引來螞蟻咬全,不知是什麼人,竟然做出這樣殘忍的事。”
眾人都是這樣想的,墨娘一雙麗的眼睛沒了,渾的筋脈都斷了,還被割破了傷口,引來無數螞蟻啃食,這樣的疼痛麻,真真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要這樣對待一個弱的子。
“嘖嘖,怎麼傷這樣了。”安國公主探頭,瞧了墨娘一眼。低聲嘀咕道,“這麼一個俏生生、怯怯、惹人憐的貌佳人,變了這副德,換了是我,還不如死了的好。”
九公主冷眼瞧著安國公主,怒聲道:“你說什麼?!”
安國公主咯咯一笑,說道:“我是說,若是我有一天變得這麼醜,還真不如死了的好!”
“你——”九公主幾乎要然大怒,可是李未央突然拉住了,向搖了搖頭。九公主一愣,從來沒見過李未央這樣的神,仿佛十分嚴厲,心中的怒火便像是被一盆冷水澆過,只剩下煙沒火氣了。
旁人沒有聽見安國公主的話,聽見的唯獨是站在這裡的永寧公主、九公主和李未央三人。然而站在陳院判旁邊的拓跋真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安國公主立刻出一副嗔的模樣道:“這裡腥氣好重,真是把我嚇壞了,三殿下,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宴會上去。”
拓跋真不著痕跡地在臉上看了看,像是想要尋找什麼痕跡,可是安國公主卻瞪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拓跋真心中覺得莫名發寒,可是面上的笑容卻越發從容,道:“這是自然的,這裡——就給陳院判你理吧。來人,傳我的命令,將這案子轉給京兆尹,請他全權查辦。”
“是。”
拓跋真陪著安國公主回去了,其他人站在這裡也覺得冷風嗖嗖的,便也紛紛回去宴會。只有寧國公主和九公主,還有李未央還站在這裡。
“那個安國公主,真的好邪門。”九公主低聲道。
李未央看著正在幫墨娘理傷口的陳院判,慢慢道:“可憐墨娘無辜。”
永寧公主只是問一旁幾乎癱的潭雲,道:“你把事發生的經過仔細地說來。”
潭雲剛才喝了熱茶,現在已經稍微好了一些,回頭看了一眼,見周圍都是永寧公主的心腹,這才抖著聲音道:“從宴會出來,我和墨娘議論了兩句安國公主,誰知突然之間,我就覺得後頸一冷,一只冰涼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我全酸,一下子被那人丟在了假山上,撞破了頭,再也彈不得,只有呼呼呼地不住氣,然後聽見墨娘大我的名字,可是當時我本回答不出話來,扭頭只看見墨娘上裳都被那黑人了,那人的手從額頭慢慢下來,到的眼睛,手指在眼珠上來去。我嚇得幾暈去,對方的手指只略一使勁,墨娘一對眼珠立時便給他挖了出來……我應該救的,可是我竟然渾都彈不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好無用——”
“真是好殘忍的手法。”李未央看著潭雲驚駭絕的神,幾乎可以想見當時的可怕場面。
“帶你們出去的呢?”李未央突然問道。
潭雲茫然地搖了搖頭,“把我們送到園子裡,指了方向便回去了。”因為是來公主府,邊連護院都不可以帶,甚至丫頭也都不在,但誰會想到,在堂堂的公主府裡頭,竟然也會遇到這樣的危險。
陳院判一邊理傷口,一邊聽著潭雲的描述,不由暗自心驚。就聽見李未央道:“如果潭姑娘沒有看到那人的面貌,那唯一的希就在墨娘的上。”陳院判心中也深以為然道:“我會盡力救活的。”然而剛一回頭,不覺下的人已一不,呼吸之聲也不再聽到,陳院判忙一探鼻息,已然氣絕。他大驚,道:“啊喲,不好,斷了氣啦!”這聲喊,直如被住了脖子一般。
李未央快步上去,果真見那原本還在抖的軀,已經一不了。突然明白了什麼,臉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永寧公主顧不得害怕,快步上來:“怎麼了?不是說沒有命危險嗎?”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對方是掐好了時辰,既能讓墨娘足了罪,又讓沒辦法指認兇手,這麼殘忍的人,真是人發指。”手的人的確是安國公主無疑,若是用這種殘忍的法子對待仇人,李未央不會說半句指責的話,因為換了,也絕對會讓敵人生不如死。可是,安國公主的手段卻用來對付墨娘這麼一個弱子,而且,毫無原因。
不,或許不是毫無原因的。當時的宴會上,墨娘向拓跋真求救,並且,還獲得了拓跋真明顯的注意,安國公主對拓跋真的心思似乎不那麼簡單——李未央不想到,若是安國公主真的因為這一點就要如此折磨一個子,那的心理一定是極度偏狹自私的。不只是自私,簡直是扭曲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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