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才是最好的。因為拓跋玉平日裡太過順遂，因為他太過優秀卻從來沒有失去過，不懂得失去的人就沒有力，沒有必勝的信念……以後，一切就大不相同了。

李未央坐在馬車上，外面搖曳的不時過車簾落在的臉上，留下明滅的影，在這一個瞬間，仿佛是一個在明與黑暗之中的人，本人看不清的面容。

“小姐，奴婢覺得——您對七殿下太過冷漠了一些。”墨竹很小聲地道。

李未央揚起眼睛看了一眼，卻是微微一笑：“他不過是我的盟友，我又為什麼要對他心慈手。”

墨竹和白芷對看一眼，白芷使了個眼，讓不要再說下去，可是墨竹還是很同那個外表冷漠心卻多的七殿下，小小聲地道：“可是他那麼喜歡您——”

“他對我的喜歡，最初是因為我對他有用，不是嗎？”拓跋玉不會喜歡一個完全沒用的人，就像他最開始在村口的涼棚見到，不過覺得有趣而已，卻沒有手幫助的意思。

墨竹覺得很奇怪，道：“那您對三爺——”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當下臉都被嚇白了。

李未央聽到這裡，面卻是變得和了許多，沒有回答墨竹的話，盡管這時候連白芷都好奇地盯著。他們作為旁觀者，都覺得對李敏德不同嗎？

或者，的確是不同的。

李未央笑了笑，垂下了眼睛，然後輕聲道：“這自然是有原因的……”

馬車裡的兩個丫頭同時豎起耳朵，傾耳聆聽。

“他喜歡我，沒有原因。”的聲音很輕很輕，眼神放的很很，用一種發自肺腑的道，“不計較份，不在乎得失，純粹只是因為我是我，而這樣的喜歡我。我是李未央呢？還是別人呢？或者我今後會變什麼樣子呢？他都不在意。能這樣的被人喜歡，其實真的是一件很高興的事啊。”輕輕地歎息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沒有再說下去。

也許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理這樣的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李未央命白芷磨墨。此時，窗戶半開，風吹進來，吹散了屋子裡的墨香。李未央持著筆，凝著幾案上的紙張，眉間微皺，遲遲不肯落筆。

這字還是這樣醜，都說了不要再寫，卻還是控制不住又拿起筆。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自外推開，進來的人，是李敏德。

他把一個錦盒往桌子上一丟，然後轉朝走過來：“那個家夥一日三頓飯這樣送禮，看到是真的準備騙你芳心了。”

李未央嗯了一聲。

“前天是比蛋還要大的夜明珠，昨天是千金難尋的藍田玉璧，今天是永遠都不會幹的墨，還真是費了不心思吧。”李敏德這樣說道。

李未央又嗯了一聲。

李敏德忍不住道：“他還預備約你明天見面，你要去嗎？”

李未央笑了笑，還是嗯了一聲，終於落了筆，卻是寫了一個炎字，李敏德目閃爍了幾下，索往幾案上一坐，側過來，很近距離地仔細打量著寫的這個字，突然挑高了眉頭道：“火候差不多了嗎？”

李未央笑道：“的確如此。”

李敏德目灼灼地盯著：“什麼時候手？”

李未央的笑容更清淡：“我猜，漠北的軍隊如今已經在北方邊境集結，對方很快就要手了，所以，私奔之約，大概也快了。”

“可是，他這麼容易相信你嗎？”李敏德著。

李未央歎了一口氣，像是慨道：“所以，總還是要演一場戲的呀。”

李敏德看著，忽然微微一笑：“其實你有沒有想過，這出戲對你來說有點難，竇初開的麼，你自己覺得像不像？”

李未央詫異的抬眸。

李敏德的目深邃清，有著難以形容的明亮，著，定，一字一字道：“除非你自己知道，如何表現一個對男人有慕之心的孩子，否則，你很難取信於人。”

李未央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來這麼一句，驚詫過後，反倒笑了起來，歎了口氣道：“是啊，竇初開的啊，還真是不好演。”

漠北四皇子與南安侯府的嫡定親一事很快傳開，大家都說他們二人可謂是人英雄、相得益彰。可是卻又有很多人開始傳揚另外一個消息，說是漠北四皇子看中的是李丞相府上的三小姐，那位赫赫有名的安平縣主。據說這漠北四皇子生的英俊，更兼得文武雙全，又是漠北皇位的有力競爭者，安平縣主因為過分厲害的名聲橫豎是不好嫁人，於是便也想要順水推舟去漠北做個有權有勢又有品的四皇妃，將來還有可能坐上漠北皇後的位置。誰知皇帝剛剛答應了這門婚事，那邊吉祥殿就走水了，皇帝覺得不吉利，便抹殺了這婚事，反倒讓南安老侯爺撿了個現婿。

不過，如今眼瞅著地震了，陛下保不齊又得覺得不妥當，點什麼別的心思，而且漠北四皇子明擺著沒看上那個南安侯府的小姐，反倒是跑李丞相府跑的很勤快，禮如同流水一樣地送，大大展現了一把漠北皇室的富裕，顯而易見是還不死心。不過他沒能李未央，倒是羨慕壞了京都的無數千金小姐。們開始覺得漠北是個很荒涼的地方，怎麼也比不上京都的繁華，所以原本誰都不肯嫁過去，但是現在看到一箱子一箱子往李丞相府送的禮，眼睛珠子都直了，發現自己完全錯誤地放過了一個乘龍快婿。

五日前李丞相府門前開了布施攤，結果有人蓄意鬧事，差點把安平縣主給傷了，正好漠北四皇子在，正好英雄救，這樣一來，原本一直不為所的李未央似乎也不好再板著臉拒人於千裡之外了。於是漠北四皇子又上了折子，請求皇帝更換和親人選，但皇帝正為地震的事鬧得焦頭爛額，便再也不肯隨便改換心意，漠北四皇子索就一天跑三趟皇宮，鬧得皇帝都煩了，索讓三皇子拓跋真全權理此事。

但拓跋真自然也是不肯更換和親人選的，所以他好一通太極，生生把漠北四皇子的糾纏給擋了回來。不過，當漠北四皇子說到李未央也默許嫁給他的時候，拓跋真還是變了臉。

拓跋真從皇後的坤寧宮裡出來，剛走到永安門口，卻到了一個本來沒想到會遇見的人。

他邊掛著的完笑意頓時凝結一抹彈不得的僵——

李未央！

李未央微微地扯了扯角，冷淡地看著他：“三殿下。”

拓跋真笑了，依舊是往常那樣輕輕淡淡教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安平縣主今天怎麼進宮來了。”是啊，打從再三回絕他的心意，互相爭鬥就是他們逃不了的宿命——但他會讓明白，他才是最後的勝利者，必須依附於他才能生存下去。

並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淡地打了個招呼，李未央便要從他旁邊走過。長長宮道上，惟有李未央從他邊慢慢走過的腳步聲，漸漸地彌漫開來，一下一下地敲擊在他的心上。

“安平縣主。”

李未央停下了腳步，麗的淺藍擺隨著風飄飄揚揚。

“或許你還欠我一個解釋？”拓跋真再也抑制不住心的悸，冰冷的聲音帶著十足的諷意，“我以為你是不願意嫁給漠北四皇子的，所以吉祥殿那把火，我倒是不意外。可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李未央冷冷地轉回來，卻見拓跋真不知何時已站到了後，他上的淡淡熏香只隔著錦緞袍，層層地浸染上來，讓厭惡地向後退了半步。

“你這麼怕我？”拓跋真揮了揮手，旁邊的宮太監便識趣地退下，見到沒人在場，他臉上那抹刻毒冷的笑意更加深刻，“我倒是忘了！時至今日你還怕誰？好一個安平縣主——把漠北四皇子騙的團團轉！不，或者你連我們都在戲弄！外面人人都在說，漠北四皇子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連皇帝賜給他的妻子都跑諸腦後了，三天兩頭就往丞相府送禮，這樣喧囂塵上的流言我每天都在聽說！看來我從來沒有看過你，兩面三刀、狐無恥——這就是你的本！”

李未央冷眼瞧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怪。拓跋真按捺不住的嘶吼與平日的抑沉穩的語調大不相同，像是本已經走在失控的邊緣。

冷冷一笑：“三殿下，原本我是對這門婚事不滿意，可是現在我覺著漠北四皇子好的，人英俊不說，事事以我為先，這個答案你還滿意？”

“你瘋了？！”拓跋真瞳孔劇烈地收了一下，下意識地厲聲道。

李未央像是完全察覺不到他的心思，只是微笑道：“與你何幹？”

與他何幹？是啊，李未央是他什麼人呢？要做什麼跟他有什麼關系？哪怕先是討厭李元衡現在又反悔，這都是自己的事，不到他拓跋真來管！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人，他在這裡憤憤不平個什麼勁兒！拓跋真明知道這一點，也無數次警告過自己，但人的理智和都是分開的，他沒辦法擺心裡這種強烈的屈辱。李未央寧可選擇一個區區的漠北四皇子，都不選擇他！憑什麼！

他心裡劇烈地搐了一下，自己邁前了一步，近地幾乎呼吸相聞。他直直地看著，竭力平靜地道：“李未央，先是拒婚，接著再是和那人走得那麼近，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若是往常，他一定能準確地判斷出李未央的真實心意，但是當他沉浸在極度的怨恨和嫉妒之中的時候，他就沒辦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了，現在他甚至不知道，李未央下一步究竟要幹什麼！

李未央笑了笑，道：“我不是說了嗎，我對李元衡很有好，因為他雖然同樣手段狠辣，殺人如麻，至他是一個真小人，而不是一個偽君子。三殿下，我到底要做什麼，你不妨再等一等，也許很快你就會明白了。”

“李未央——”拖把真咬牙切齒地笑，不顧一切地近了，居高臨下地將錮在自己的臂膀之間，幾乎是在背後的牆壁之上，“我不會讓父皇更改和親人選的，哪怕你後悔了也是一樣，漠北四皇子不可能名正言順地迎娶你！”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李未央下心頭的冷笑，面上卻作出冷漠的樣子：“你以為我會在意這種虛名嗎？三殿下，不是世上所有人都是聽你縱的。”

依然是這種不可一世的模樣，為什麼從來都不肯對他低下頭！哪怕是說一句話，他也不必費盡心思因為得不到而願毀掉！他憎恨永遠得不到的青睞，更憎恨永遠用這麼冷漠的眼神著他！

拓跋真的目如電，如刃，盯著李未央，他知最會裝模作樣，更知這一語一字後必都藏了彎彎心思，這一雙貌似清湛無辜的眼，含著多的蔑視與輕賤！

腦中一熱，著的下就伏下頭去——

“拓跋真！”李未央勾起了角，聲音輕卻冷如飛雪凝霜，“在此地，在此刻——你——向來高貴沉穩的三皇子，要輕薄安平縣主嗎？”

拓跋真如遭雷擊，作完全僵住了。指節僵冷不已，只消一，就覺骨頭都在輕囂。

李未央太了解他了！他的確不能這樣做！因為他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他的大業！不能因為一個人而有片刻的疏忽！他緩緩地松開，無力地垂下手，挫敗地吐出一口氣——李未央，你分明算準了我的舉，卻還要得我失控，實在是太毒辣了！

李未央作輕地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給他一個輕蔑的微笑：“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