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起來了!”王嫂子忽然發覺自己可以說話了,忙不迭地應道。
俞筱晚飛快地收了針,含笑看著王嫂子道:“那就請王嫂子告訴老太太,都想起了些什麼人。”
大大的杏眼在笑起來的時候,會彎嫵的月牙狀,眼中的波彷彿會溢出來似的,盈滿眼眶,讓人一瞧就會不自地跟著微笑,可是王嫂子的目卻是落在白勝雪、指如削蔥的玉手上,那玉手上的銀針長而細,俞筱晚正用一塊小麂皮輕輕拭著,櫻桃小正吐著令王嫂子心驚膽的話,“王嫂子若還沒想起誰來,我還可以再幫你針灸一下。”
“不、不敢勞煩表小姐了。”王嫂子忙出笑臉,一迭聲道:“奴婢記得巧印姑娘來找過奴婢,並不為領東西來的,只是來找奴婢說說話兒。”
武姨娘瞪大眼睛喝道:“胡說八道!”忙又轉向老太太和曹爵爺陳,“巧印巧如兩個從不離妾左右,妾置府中事幾乎要一整天,們沒有時間去找王嫂子的。”
張氏輕輕一歎,“妹妹,我知道你維護邊的人,可也得先掂量一下是不是值得你維護,有沒有過你吩咐巧印去辦事,卻一去老半天的時候?”
這就是認定是巧印幹的了,若是巧印幹的,就必定與武姨娘離不了關係。俞筱晚淡淡一笑,示意武姨娘稍安勿躁,又問王嫂子道:“可還記得聊了些什麼?是什麼日子、什麼時候?”又含笑提示,“若是一時想不起來,我可以再幫你紮一針。”
這麼多問題?王嫂子慌了,又被俞筱晚的話嚇了一跳,忙討好地笑道:“不必了,奴婢都想起來了,是……是上個月二十九那天……晌午過後。”
這個月初一吳麗絹選,府中就沒斷過客人,上個月卻是閑的,每天晌午過後是主子們歇午的時候,丫頭們最得閒,王嫂子大概是從這兩個方面來推斷的,可惜……俞筱晚彎一笑,不用說話,武姨娘便冷笑道:“王嫂子的記可真差,上月二十九快晌午時夫人病了,我臨時接手府中務,自己子也不舒適,巧印和巧如一直陪我整理夫人未算完的帳冊,直忙到夜間,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怎麼會去找你聊天?這事兒,府中幾個管事媽媽都能作證,也有發放對牌和勾帳的記錄。況且庫房重地,我從來都是約束二人,沒事不要去。”
王嫂子神有些慌,忙補充道,“啊,是奴婢記錯了,是二十八日這一天。”這一天是夫人管帳,巧印總沒事了吧?
張氏淡然道:“一時記錯了也是常事。”又惱恨王嫂子,只說是月底記不清哪天有何關係?當初就是怕說日子會衝突,才沒定日子的。
武姨娘氣得重重哼了一聲,不好反駁,只能嘀咕一句:“誰知是記錯還是胡說。”
俞筱晚示意武姨娘別急,又含笑看向王嫂子,“倉庫重地,每日有幾個人值守,來了閒人,又是找的管事媽媽,總該有別人看見。是否撒謊一問便知。”遂向老太太建議道:“將二十八日那天值守的婆子分開審問,便能知曉了。”
老太太頷首道:“曹管家去辦吧。”
王嫂子和張氏的臉都是一白。
沒多久,曹管家便來回話,“沒有人見巧印姑娘去過倉庫,只今日巧如姑娘拿對牌來取東西。”
久未表態的老太太忽然神一整,嚴厲地喝問,“王嫂子,我念你一家都是府中老人,方才不曾對你用刑,看來非得打你板子,你才願說實話了!來人,把和兒子兒一起推出去,各打三十大板。”
俞筱晚暗暗訝道,當母親的哪個不疼兒,老太太這一招狠,比打王嫂子厲害得多了。
王嫂子果然慌了,哭求老太太饒恕,說不關兒的事,老太太坐在那兒巍然不,只得轉而跪到夫人跟前,“夫人救救我……”
張氏駭了一跳,臉極為不自然,豎眉斥道:“還不快把這個刁奴拖下去打板子!”
石榴這會兒也看出了些端倪,素來會琢磨人的心思,知道老太太這是疑了夫人,而武姨娘又有了一名飛上枝頭當凰的姨侄……幾乎是立即決定站到武姨娘這邊,姨娘就得幫姨娘不是?
於是掩輕笑道:“王嫂子可莫胡求人,你這會兒求到夫人跟前,不知道的,還以為方才的謊話是夫人教你說的呢。”
張氏臉上的頓失,卻不敢隨意接話,只要心裏罵了無數遍“賤婢”
老太太冷冷地哼一聲,這會子已經能肯定是張氏在弄鬼了,就等張氏自己承不住,劃出個道道來。
張氏的確是急得不行,那天看到帳冊上有靈芝和松霧,又知道晉王妃喜歡吃那道菜,所以才與張夫人商量了這個局,東西是讓王嫂子拿出來,也早就理掉了,怎麼的屋裏會搜出三枚靈芝?
張氏的眸在眾人的臉上轉了幾圈,落定在俞筱晚的臉上,一個念頭一晃而過,心中大驚,只有,只有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了許久,雖說是去淨房,可是,誰知道是不是有別的方法讓別人做這事?
恨意叢生!張氏地攥著拳頭,聽著院子外噗噗的板子聲,還有小孩子的哭聲,許給王嫂子的好,只怕擋不住一位母親的心痛……咬了咬牙,張氏做出為難的樣子來,輕聲道:“老太太,咱們曹家詩禮傳家,王嫂子犯了錯,自該罰,可打孩子的板子,卻是不妥吧?”
老太太連眼皮都不掀一下,“的兒也是咱們曹家的奴才,從小學些規矩也是好的。”
正說著,院子裏靜了下來,想是王嫂子招了,張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多時,曹管家進來回話道:“回老太太、爵爺,王嫂子招了,是的,松霧已經賣了,靈芝尚未賣出,怕事敗,才塞回夫人屋,原以為主子們見東西找回就不會再追究了。”
張氏聞言狂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痛心疾首地指責王嫂子辜負了老太太的信任云云,一個人賣力地說了許久,只有玉姨娘和曹中貞附和幾句,老太太只是刮著茶葉沫子,一言不發。
待張氏心虛地閉了,老太太才放下茶杯,淡淡地道:“找到家賊了,這就罷了吧。王嫂子一家也為咱們曹家做了幾十年了,總得念點舊,再打五十大板,一家子罰到漠河的莊子上去。”
曹管家領了命下去,老太太遂又看向張氏道:“不過媳婦啊,你那個院子裏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這麼個大活人進來出去,還進到了你的室裏,居然都沒一個人看見,我尋思著,是不是你平日太過仁慈,讓們都憊懶了?這等子奴才咱們府中可養不起,該賣的都賣了,或是打發到漠河的莊子上去,若是媳婦你的陪房,就扣三個月月錢,再各打四十板子。曹管家,明兒個就去買些新人進來,好好調教了,再送到夫人的院子裏。這陣子就先從我院子裏均幾個人過去給你使喚。”
這不是在清理我院子裏的人嗎?張氏暗恨,忙低聲下氣地道:“老太太教訓得即是,是媳婦管束無方,媳婦以後一定會嚴加管束,絕不姑息。所以,媳婦還要在這兒求個,求老太太高抬貴手饒了他們這回……”
老太太淡聲道:“媳婦你不知道,這些奴才是我們曹家幾代的家生子,已經是老油子了,教不好了,還是打發了的好,曹管家買回來的新人,你就好好地管吧。”這是告訴張氏,要賣的是曹家的人,你沒資格攔著。
張氏只好打眼給兒子兒。曹中睿收是收到了,卻不知母親到底要如何,他一個男子心思不在宅裏,當然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曹中雅卻是知道的,也撒賣癡地纏了一回,老太太的主意已定,堅決不改。
曹管家欠領命,此事就算是板上釘釘了。曹清儒其實想幫夫人求個,可是宅的事,本就該是老太太管的,他這話幾次到了邊,都沒說出來,生生地錯過了時機。
俞筱晚暗暗佩服老太太,張氏當主母二十餘年,只怕院子裏的那些曹家奴亻},都已經改了主子了,老太太這般快刀斬麻地或賣或貶,以後其他的人行事前就會在心裏掂量一下,弄清楚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誰。
靈芝找了回來,可松霧卻賣了,那虧空的一千多兩銀子,老太太說讓王嫂子家的人從每個月的月錢裏慢慢扣,也不說期限,王老媽媽帶著兒子孫子孫給老太太重重磕了幾個頭,謝謝老太太沒有重罰的恩典。
事便是這樣不了了之了,張氏回屋的時候,幾乎將全的重量都在曲媽媽的手臂上,子得不行,一番辛苦謀劃,非但沒算計到想算計的人,反而讓老太太將自己的院子給清理了一遍,自己帶來的陪房都要打四十大板,跟打的臉又有什麼區別?而且曹管家一日買不回新人,就得一日老太太的人的監視。
越想越覺得憋屈,張氏回到雅年堂就痛哭了一場,摔了一地瓷片,隨即又坐在床邊喃喃自語,“是我太心急了,不該這麼急的,真是小看了那個臭丫頭,是怎麼栽贓給我的,咱們院子裏誰是的人?”
這話曲媽媽可不敢接,張氏示意曲媽媽將人都趕出去,低聲問,“明天那人是不是會來?”
曲媽媽點了點頭道:“是的。”
張氏彷彿看見了勝利的曙,不出一笑容。姓吳的賤人休想嫁王府,休想!
可是一連幾天,歐辰都沒有來曹府,張府又派了人來告訴張氏,派去接應他的人怎麼都找不著他。張氏大驚,“怎麼會這樣?”這問題曲媽媽怎麼能回答,只能安道:“或許是有事,有銀子可拿,他怎麼會不要,總會來的。”
張氏氣得將手的茶杯慣到桌上,“總會來?要等到哪天?只有一個月就要大婚了!”
曲媽媽嚇得忙做噤聲的手勢,指了指窗外,現在除了和紫兒、碧兒,院子裏都是老太太的人,夫人可不能這樣說話了。
張氏還想咒駡兩句,忽地覺得口一陣絞痛,只得著坐下,將這口氣吞下。
反觀武姨娘,哦不,武氏。武氏卻是活得十分滋潤,走路都帶著風。曹爵爺的請表摺子遞到了禮部,或許是攝政王早就打過招呼,很快就批了下來,如今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平妻了,府中誰見到都要一聲武夫人(二夫人是曹清儒的弟媳)。
武氏知恩圖報,對俞筱晚可謂照顧得無微不至,試探著問俞筱晚,用什麼方法把靈芝放到張氏房中的,俞筱晚隨口答道:“文伯請了一位高人暗中保護我,我請這位高人幫忙的。”
武氏頓時肅然起敬,不由得再度打量眼前的,容絕,氣質淡然,舉止優雅,更難得的是,擁有與年紀極不相襯的鎮定和睿智,談笑間,場謀灰飛煙滅。原本就已經很佩服的膽量和謀略了,現在再有高人護,更是對俞筱晚產生了一種近乎膽怯的卑微心態,將看自己永遠不能得罪的人。
俞筱晚知道張氏怎麼都得老實上好長一段時間了,便專心地研習武功和醫,順便打理自己的店鋪。從汝莊子上運來京城的土產很歡迎,俞筱晚覺得這樣賣賺不了多銀子,而且果子之類不宜久存,能賣的時節也不多,便尋來文伯商量,能不能醃制一下,將銷售時間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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