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太爺爺的神，我不打了個寒噤，一種非常直觀而且強烈的腥味被我捕捉到了，這覺令我分外不舒服。

我知道太爺爺說得出，做得到，只要我同意，他立即會毫不猶豫斃掉丁小仙！

想太爺爺年輕時，縱橫江湖之際，正是民國世，軍閥混戰，匪盜橫行，到都是殺戮，太爺爺這一雙手，也不知道沾染了多鮮，才得了“不死老道”的稱謂。

這“不死”一詞，既是說他老人家年壽永昌，也是說敵死他不死。

這麼一個過來人，殺掉一個丁小仙又豈在話下？

我看了一眼丁小仙，形單影隻，弱不堪，一雙麗的眼睛中充滿了發自心的驚恐，之前的狡黠和魅毫不存，這神讓我的心在恍然間升起一悲憫懷，好像也沒做什麼不可饒恕的事，罪不至死，當真要取的命嗎？

太爺爺見我沒說話，還以爲我是默認了，他眼睛一瞇，子一，就要往屋子裡去。

丁小仙一下子張大了，雙手猛地攥在了一起，想要站起來，卻沒能站起來。

我愣了一下，趕拉住太爺爺的袖，太爺爺只得停住腳步，回頭看我，我低聲道：“還是算了，太爺爺，剛纔在找藥引子的時候，幫了我大忙，而且現在的九冥鬼蟲已經全部沒了，還是饒一次吧。”

太爺爺嘆了一口氣，道：“你還是心。算了，我一個名一甲子有餘的前輩，曾栽在一個小妮子手裡，本也不能再與手了。你千萬小心就是。”

我點了點頭。

當下時間迫，太爺爺也沒有再多耽誤，朗聲道：“元方，我去接江靈回來，你在此稍待。”

這話是說給張國世和丁小仙聽的，意思是他老人家會馬上回來。

我則道：“太爺爺早去早回。”

張國世也道：“前輩小心！”

丁小仙怯怯地看了一眼太爺爺，終究沒敢說話。

太爺爺一扭，長袖飄飄，杳然而去。

丁小仙看著太爺爺的背影，悄然吐了一口氣，然後子一歪，竟然癱倒在了牀上。

張國世意味深長地看了丁小仙一眼，道：“這位姑娘是怎麼了？”

我淡淡道：“累得了。”

張國世“哦”了一聲，沒再說話，繼續燒火。

過了好一會兒，丁小仙才慢慢從牀上坐了起來，神有些呆滯地看著我，然後裂開，勉強笑了一下。

我心中暗想，被太爺爺嚇這樣，也算得到了點教訓。

太爺爺走後，張國世的神顯然也鬆弛了不，燒火的作也優哉遊哉起來。

鍋裡的水早已經燒開，但是那些樹靈碎塊卻沒有毫變化，我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道：“怎麼煮了半天，還沒煮爛？”

張國世道：“這樹靈是老槐樹數萬年練就之，不是凡品，非同凡響！煮幾個小時都是正常的。”

我也沒再說話，看著張國世煮，然後等著太爺爺和江靈回來。

結果，張國世用武火燉了一個多小時，又用文火燉了一個多小時，天已經完全黑暗，月上天際，星滿蒼穹，而太爺爺和江靈都沒回來。

我心如麻，只能強行忍耐，假裝泰然。

鍋裡的水不住地減，而張國世則不時的往裡面添水，但是鍋裡的樹靈碎塊仍然沒有煮爛的跡象。

張國世喃喃道：“現在，已經確定那這就是萬年樹靈，否則不可能煮這麼久還沒變化。”

我冷冷道：“那還需要多長時間？”

張國世道：“再過一個小時，若還不爛，我自有辦法。”

在各種煎熬中，一個小時過去了，張國世忽然站起，從藥箱子裡出來一顆蛋大小的墨藥丸，遞給我面前，道：“陳世兄，這是水冥卵，把它丟進鍋裡去，那老樹靈就能煮爛了。”

“水冥卵？”

我盯著那“蛋”，有些茫然。

張國世道：“這水冥卵是我之前以數百種涼藥所煉製，也算是我箱底的寶藥，不論到哪裡，我都會帶在邊，但輕易是絕不會拿出手的。這次真是機緣巧合，恰逢爲麻陳家家主效力，又親眼見了萬年樹靈，所以我才捨得拿出來。”

聽著張國世不著痕跡的拍馬溜鬚，我淡淡道：“這水冥卵有什麼作用？”

張國世道：“它專融極之，這次爲了令尊大人，我只好忍痛割了。”

我細細看了看張國世的神，知道他並沒有說謊，這才接過水冥卵，道聲：“謝謝！”

張國世微笑道：“客氣。這也是到了該用它的時候。”

我著藥丸，覺像是著剝了皮的蛋，的，似乎再一用力，就有東西從裡面流出來。

雖然覺奇怪，但是從相裡的法上來說，沒有什麼怪異的地方。

我將其湊到鼻端，仔細一嗅，並無異味，這應該是一顆無毒的東西。

如此檢查了一遍，我纔將其緩緩放進鍋裡。

水冥卵進鍋裡以後，只是一瞬間，那鍋裡沸騰的水竟一下子沉寂了下來，變得如冷水一般，毫無靜！

我正在訝異，忽見鍋中驀然騰起一灰煙，而那鍋裡的水又激烈的沸騰起來！

一刻鐘功夫後，那樹靈碎塊果然開始慢慢地消融，張國世面有喜道：“真的要爛了！”

聽見張國世的呼聲，丁小仙也從屋裡跑了出來。

此時的似乎又恢復了之前的活力，也不怎麼有害怕的神了，當下只是著頭往鍋裡看。

我也細細觀看著那鍋，不多時，便見那樹靈碎塊完全融進了水裡！

而原本清澈的熱水也瞬間變了濃白，稠如米粥。

奇怪的是，鍋裡雖然冒著氣泡，水汽不斷蒸騰，但是空氣中卻什麼味道都沒有，彷彿就是在煮一鍋水而已。

“好奇怪啊。”丁小仙道。

張國世見狀，笑意更濃，道：“燉了這麼多時辰，也該燉爛了。”

說罷，張國世將火把慢慢熄滅，鍋中的沸湯也漸漸平靜。

丁小仙道：“這就好了？”

張國世道：“應該好了，我也是第一次熬製，不過都是按照家傳典籍中記載的方法做的，想來不會有錯。”

我看著那一鍋又稠又白的湯，疑道：“這湯能喝嗎？”

張國世道：“莫道世上黃金貴，不如鍋中一滴水，這可是瓊漿玉啊。”

我盯著張國世，突然覺他就像是個推銷大力丸的江湖騙子，這鍋裡的東西不但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就連張國世也是第一次接，他怎麼就敢冒然稱讚如此？

而且他剛纔遞給我的水冥卵也融在這鍋裡了，誰知與樹靈會產生何等反應。

我始終以慧眼觀察張國世的神，知道此時此刻的他除了畏懼之外，並不敢有其他作之意，但心中不甘，卻是溢於言表。

我的三魂之力牢牢布控在張國世和丁小仙上，若是他們燃發難，我也足以應付。

只是，我深知，愈是自以爲一切盡在掌握中時，愈要小心謹慎，得失勝敗，生死存亡往往在準瞬間移形換位。

所以我盯著那湯看了許久，然後淡淡道：“把藥匙拿來。”

張國世立即將一柄藥匙遞給我。

我從鍋裡盛出一匙湯，湊到張國世面前，道：“喝了。”

張國世愣了一下，然後道：“你不相信我？你懷疑我下毒？你讓我試湯？”

我冷冷道：“若是湯中有毒，我以相味之便能嗅的出來，何必用你試湯？”

張國世道：“那陳世兄這樣是爲何緣故？”

我“哼”了一聲道：“你心思太多，我不得不防。畢竟這世上用藥害人的手段不只是用毒。再說，這樹靈湯這麼珍貴，張世兄廢了這麼大一番工夫，還賠了一顆水冥卵，我不能不讓張世兄先嚐一口這勞果實吧？”

張國世怔了片刻，然後笑了笑，接過藥匙，放到邊吹了吹氣，然後仰起臉，把湯全倒進了裡，接著又“咕咚”一聲，嚥下肚去。

我看得真切，他確實是把湯給嚥了下去，並未作假。

喝罷，張國世掏出一條手絹，了，看著我說道：“陳世兄，我幫你試了試，你看，沒有問題的。”

我點了點頭，道：“得罪了。”

張國世道：“無妨，小心一點好。趁現在快給令尊大人喂服吧，然後再以咒十二科將其催醒。”

我道：“我老爸如果服用的話，需要多？”

張國世道：“令尊大人上的毒太多，這鍋裡的湯，他得用三分之一。”

我沉著看那鍋湯，心中還在思忖，要不要等太爺爺回來了再說，而張國世只是催促：“快趁此時服用，時間若久，必定影響療效！”

我猶豫再三，道：“既然是有病治病，無病防，那我先嚐嘗。”

說罷，我用藥匙盛著鍋裡的湯，往口中送去。

這湯一點味道都沒有，如同開水，我毫不停歇，接二連三，直喝了一二十藥匙才止。

張國世愣愣地看著我，嚥了口吐沫，道：“陳世兄爲父試藥，真乃孝子！”

我道：“再過一刻鐘，若我也無事，那就給我老爸服用。”

張國世默然地站在一旁，不時地拿眼覷我，眼中似乎別有深意。